话说那祭祀队伍皆数回了四川古蔺县后,已将那十几数人押送到了衙门。
赤水盘杏林不远处,一老一少骑着马伫立。
“圣主,他们走了。”说话的是一老妪,旁边自是‘圣女’许琰彩。
只见许琰彩换下了红裳,此时一身青绿,她道:“云婆,此下无人,还是叫回我的名字罢。”
云婆道:“好罢……”
许琰彩问道:“那伙人不会对阿屏不利罢?”
“不会。”
许琰彩摇摇头,道:“派内两党相争数十年,今日终于忍不住要大动干戈,接下来该如何?”
云婆道:“可惜,可惜,那伙人终究耐不住诱惑,还想让整个璇玑派都投诚于朝廷,简直是痴心妄想。时候已是不早,早些过贵州去与莫小子会合罢。”
许琰彩听后脸上一抹淡红,心道:“不知莫公子如何了?”,但见她担心道:“只怕集结了源山的人,还是斗不过他们,这几年来,他们为了那块令牌,又用手段劝反了正党的人,为了躲避他们,我实在是心力交瘁。”
云婆听后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道:“只要老身还活一刻,绝不会让你被那阉人碰到一根头发。”
许琰彩默然,尔后她“驾”的一声,身下那匹高头大马便奔起了蹄子向西疾行,不久后两人便没了踪影。
……
木屋内,元朴方才醒来,众人缄默不言,他心中愈觉不安,但又松了些许。
苏汉青道:“你们璇玑派投靠了朝廷,本就不是英雄所为,如今还要去抓人夺物,岂不可耻?”
王友道:“投靠朝廷的确不是英雄,抓人夺物却并非无耻。”
沈凝湘怒道:“怎就并非无耻了?难不成你们以多欺少还能是正道所为?”
王友摇头道:“若是你的家人受人所制,你还能心安理得地坚守正道吗?所谓正道,不过是笑话罢了。”
沈凝湘道:“这是歪理……”
元朴忽然哼了一声,蔑笑道:“向来四大门对外声称是正道,但私底下其实毫无往来,在外甚至势同水火,我们南璇玑被那群阉人陷害威迫时,你们三大门又有出手相助了?……况且还轮不到你这奇青门的人来教训我们,奇青门干的肮脏难道还少?如今却要多管闲事,你们说的正道……和婊子牌坊有何区别?”
苏汉青暗沉一番,心道:“奇青门是亦正亦邪的中立门派,哪会理你们内斗那种破事……只是如今确实找不到理由反驳……”
这时沈凝湘道:“若江湖之人各个如你们一般没骨气,这天下岂不大乱?人人屈服淫威,狗官贪得就贪,你们助纣为虐,自有人出来全部收拾,锄强扶弱,这就是人间正道。”
王友嗤的一笑,道:“还不是利益所驱,人为利行,马为草驶,只是如今我为鱼肉,不得不低头。”
沈凝湘大骂道:“放你的屁!蛆虫生于污浊,低着头扭曲,难道就不是蛆虫了?”
苏汉青被这粗言惊了一下,说道:“我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你们是我的朋友,我为人虽不是一身正气,但我总晓得义字是怎写的。”
王友一怔,心道:“没想到他如今还当我是朋友……”,但见他低头沉思了片刻,道:“谢谢你,汉青兄弟。”
见元朴仍是默然不语,王友拍了拍他的肩膊,向苏、沈两人将原委道了个明明白白。
璇玑派坐落在广东中山,此时的中山隶属广州府,地名称为香山县。派中掌门姓许名佟,原是湖南籍贯,后随父入了璇玑门,在四十七岁时当上掌门,现已被无名氏暗杀,享年五十八。
璇玑派门人因行事光明,嫉恶如仇,广为人知。后因为朝廷有意介入招安,数十年前其派中分生两派,一派以大长老徐并为首,意为依附朝廷,称为青派。一派以掌门为首,直至掌门逝世后,掌门之女许琰彩接棒,称为紫派。许琰彩年纪轻轻,辅佐其后之人愈来愈少,但因许琰彩持有掌门之令,自己却不当掌门,青派愈揽大权不得不去夺取那块掌门令。
王友,元朴等人本是派内中立,大长老徐并软硬皆施都没能让他们动摇,不料徐并在暗中向其家人投毒威胁,众人只得就范。
听到这,苏汉青问道:“中的是什么毒?”
元朴道:“无色无味的毙灵散。”
沈凝湘惊呼一声,道:“这徐并未免太过狠毒!”
苏汉青亦是紧皱眉头,道:“奇青门内有用暗器毒药之人,我去问问,看有没有解药可配。”
王友黯色淡然道:“无用的,我走南闯北那么多年,问的人都说此毒难解。”
众人沉默,片刻后苏汉青道:“你们无需太过担心,等我找到师兄后,我俩合力,说不定能向那徐并讨回解药。”
王友两人忙道:“不可!”
“派内几乎所有人都听命于他,你们前去岂不是以卵击石……”,王友无力道。
元朴呵呵一笑,道:“你们无需多言了,依我看还是找到许琰彩,让她交出掌门令牌来,也不必伤了她。”
沈凝湘道:“那怎么可以?她是我儿时好友,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苏汉青沉吟片刻,问道:“你们若是拿不到令牌会如何?”
王友、元朴两人面面向觎,随后面色深沉地摇着头,不言而喻。
苏汉青道:“我明白了,在此之前,就各走各路,见机行事罢。”
沈凝湘道:“似乎也只能这样。”
王友道:“现今已经捉到她人,等璇玑派再立掌门已经不远了。”
“是吗……”,沈凝湘凝眸一笑,王、元两人不明所以。
言罢,众人随后分道扬镳。
……
苏、沈两人直奔贵州,数日后来到苗王城寨山脚。
“汉青,苗王寨真是个好地方,景色与繁华的杭州相比,感觉多了一种恬静……”两人牵着马,边走边说。
“恬静?”苏汉青淡淡一笑。
“是啊,恬静,好比杭州是个雍容贵妇,铜仁便是个安静少女。”
“不就是穷乡僻壤嘛?”
沈凝湘撇嘴道:“你这人不会聊天。”
苏汉青摸头问道:“我又怎么不会聊天了?”
沈凝湘道:“你那么蠢,哪里又会聊天了?”
苏汉青嚷嚷道:“我第一恨别人骂我丑,第二便是骂我蠢了!”
沈凝湘嘻嘻一笑,道:“你自卑了?”
苏汉青“嘿”的一声,道:“我确是自卑了,要娶你这位不贤不淑娘子……啊呀,别打了——”
沈凝湘举着拳头哼声道:“我不贤不淑,那你就是又丑又笨!”
苏汉青苦笑一声,心想:“这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还叫不叫人活了……”,随即眼珠子一转,笑道:“那我俩就是绝配了,等以后生个大胖儿子或是大胖女儿,岂不是让人笑话他又丑又蠢还凶?”
沈凝湘一气,顿足道:“才不会呢!”随后转念一想,脸庞红了起来,忍不住又是一顿打骂,只听得苏汉青的笑声不停传来。
苏汉青挣脱开来,正色道:“咱们私下打闹就好,可莫要让其他人知道了!特别是在我那师兄面前。”
“跟我说说你师兄,他是怎样一个人?”沈凝湘瞪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苏汉青眉头一挑,思索一番后,道:“我师兄姓秦,名为萧元……”,沈凝湘嘿地一声,笑道:“元宵秦!”
苏汉青忙道:“你千万别在他面前这样说!他是个极其古板之人,绝不会认为你在开玩笑,只会认为你的确是在讥讽的。”
沈凝湘摆摆手道:“知道啦知道啦。”
苏汉青继续说道:“师兄对我极好,还将自己的刀法手抄了一本送与当礼物,这刀法名为《狂风三刀》,乃是他的成名绝技,只可惜我练剑而不练刀,不然他倒是成了我第三个师傅。”
沈凝湘问道:“那你第一个、第二个师傅是谁?”
苏汉青嘿嘿一笑,道:“第一个正是养我到大的掌门,师兄的父亲秦篙,至于那第二个嘛……”
“慢着!”
话未说完,两人不觉已经走到苗王城门前,一守卫喝住了两人。
苏汉青一愣,上前说道:“你们城寨中今日可有一个叫秦萧元人上来拜访了?我是他师弟,前来找他的。”
那守卫思索一番,摇头道:“没有这个人。”
苏汉青道:“肯定有这人,你放行便可。”
那守卫不耐烦,道:“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快滚。”
沈凝湘朝苏汉青细声问道:“这乡下佬怎如此野蛮,现在如何是好?”
苏汉青稍有不悦,朝着守卫冷道:“若你骗了我一句话,我便打断你一条腿,相信这城寨没人护得住你……”
那守卫不禁额前滑落一滴冷汗,心想:“奶奶的我就说了两句话,要是他急了当真敲断我两条腿还嫌不够,我去哪拿第三条腿给他打?”愈想愈怕,他咽了口唾沫,道:“我的确对你说的人没有一点印象,不如你们再这等下,我去通传一声。”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奔向城寨之中。
沈凝湘道:“你秦师兄真的在这吗,我怎觉得那人不像在说谎。”
苏汉青回道:“师兄密信指明了就在苗王寨,莫非是山下那些人见我们是外乡人好欺负,乱给我们指路?”
沈凝湘道:“我看不像,你说秦师兄来这苗王寨做甚?”
苏汉青摇头。
沈凝湘续道:“这苗王寨倒是落的几分清静……我们行了数日,干粮都快要吃完了,好不容易在山下吃碗面条,怎晓得那面条又粗又难嚼,面汤还辣的很,赶快忙完回去罢。”
只见苏汉青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笑道:“咋们吃的那可不是面条,是豆腐。”
沈凝湘奇道:“什么豆腐?哪有豆腐是硬的?”
苏汉青笑道:“那叫米豆腐,有软有硬,虽不同咱们江南的白豆腐,但就着辣酱便可入肚,深受人们喜爱呢。”
沈凝湘道:“可真奇了。”
苏汉青嘿嘿一笑,道:“你乖乖听话,等我办完事就带你去吃更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