瑨松苑 徐总管刚进门,就撞见陈王冷着一张脸看着他。 “殿下,东西送过去了。” “三小姐收了?”陈王急急的追文,眼睛里面掩饰不住好奇。 言语间的迫切,只怕再也掩饰不住了。 徐总管不知道该如何说,支支吾吾的开不了口。 陈王心头一沉,难道这丫头竟将这些东西扔出去了不成? “说,恕你无罪!” “三小姐收是收了。”徐总管低下头去:“她问了一番这些东西有无在王府登记造册,小人回答没有,然后三小姐说要把这些东西给卖了,去…去施粥!” “哦?”陈王微微低眸,掩不住的一丝笑意浮了上来:“随得她去,本王要看看上都有哪家店铺敢收。” *** 次日是安安要去学堂上学的日子,不成想一股冷风刮来,天气骤然变冷,起来的时候看见外头一片白。 翠雀昨天听说小姐早上要去学堂,也早早的起了,炖好了一盅燕窝,调了冰糖,热热的端给安安喝了。 安安嫌蛋白味道太重,略腥,本来很不想喝的,翠雀又找琉璎居的嬷嬷打听了一个法子,炖煮之时放一些碎小的红枣,结果腥味减少许多,炖好后又兑了些冰糖粉进去。 “我听琉璎居的嬷嬷讲,太太每年要拖人从南洋带来十几斤燕窝,有送去陈王府的,更多是自己吃,你看太太的气色是不是很好?”小姐病了一场,脸色还是黄了些,翠雀暗挫挫的想,家里三个姑娘,还是三小姐长得最好看,只可惜太太不大待见她,若是能把三小姐如其他两个小姐一样打扮一番,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也不知道生下小姐的那位夫人到底长得是如何出色。 不过从老爷对小姐的重视就能看出来,当年老爷是如何宠爱这个女人的。 安安叹了一口气,一口焖了进去,省得翠雀盯着她,非要看她喝下才肯走。说来还是哥哥体贴,燕窝这个东西在北方还是很稀罕的物事,萧氏那里一年才得几斤,会赏一些给岑姨娘,女儿还要用,根本不会想到给她。 据说多喝燕窝美容养颜,不知道哥哥是不是带来的都给了她了,安安又另外找了两个匣子,装了一些送去给大哥的两个通房丫头。 出门前,翠雀不住的往安安身上加衣服,各种不放心,毕竟她的病才好,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可怎么办,倒是安安神经大条,不以为意。身上除了厚厚的棉服,又在外面套了一件皮裘,最后翠雀又在安安身上罩了一件银雪狐的雪披,又烫了个手炉给她捧着,这才觉得出门会暖和些。 “三小姐,待会儿要去老爷那里请安吗。” “是,老爷起来了吗?”安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裹在棉被里面一样,纵使这样,翠雀还觉得不够放心,学堂里面是没有地龙的,少爷小姐们都要自带碳炉子去,否则这个天气都得给冻僵了。 翠雀说道:“刚才问了老爷那边的小厮,说昨天老爷就没回来,大小姐昨天晚上落了胎,好歹大人没毛病,只是小月子也要注意,怕是最近都要住在许府了。为这事,陈王殿下都来了,就住在琉璎居呢。” 安安手一顿,差点没把手里盛燕窝的炖盅给砸了。 他….来许府了? 印象中,陈王很少踏进许府,除了新婚迎娶许采乔的那一天,基本上只有新年来拜个年,安安隔得远远的,看着那个高不可攀的男子,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赖在自己身边……. 两世为人,见过的事情也不算少了,她一再告诉自己要平静下来,这个人——始终会和自己面对面碰上的,这一世的他必也不会记得自己,自己只要避开做那些讨他喜欢的事情,终归是不会再和这人扯上什么关系的。 此时的安安,对于他来说只是亲家府上的一个小丫头而已,埋在芸芸众生中毫不起眼。 他不是喜欢人胆小温柔吗,安安就做一个泼辣直爽的人。 他不是喜欢人会画丹青吗,安安就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知妇孺就好。 安安的工笔极好,更有一副好的丹青底子,前一世她记得她死后画的那些水墨画被陈王珍藏起来,偶然被高僧了因见到了,竟赞她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只可惜无人栽培。 …….. 陈王是那种忙到飞起的亲王,实干派,年轻脑子又好,这样年轻的人加上精健的体格,但凡是疼爱起一个人来总叫人扛不住,上辈子的他特别痴迷和执着安安的身子,自得了她,便是再美的美人也从不放在眼里,安安还记得每每他从外地回来,定要把屋里那张床都给摇塌了。 一想起这个人,着实头疼并腰疼。 但凡朝廷又救火救急的大事必会派他出马,还记得安安前一世活着的最后一年,陕甘南大旱,户部赈灾不力,大量的灾民饿死,又有反贼趁势拉起大旗造反,朝廷便是派陈王去前线剿匪和赈灾。 走之前安安就有不详的预感,拉着他的手一直哭,求他别去,朝廷那么多大臣勋贵,谁去不好吗,非要一个皇子上前线去剿匪杀敌不可? 在他看来,一个女子无论多讨人喜欢,终是很难跟大好江山和他热爱的子民匹敌的。 最后,他咬咬牙还是去了。 那一去,到她死的那天才回来。 “早先听说大小姐跟陈王殿下的关系并不好,如今看来,殿下对大小姐倒还挺上心的,不然听说大小姐的胎保不住了,陈王立刻就赶了过来,可见殿下对大小姐还是一片关怀的。”翠雀如府里的其他小丫头一样,说道公子小姐的风流韵事,家常琐碎,能捡出来一箩筐。 安安笑了笑:“是这样就好,但愿殿下不要因为这件事情怪罪于许府才好。” 陈王自然把许采乔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而她呢,这一世也不会再受他蒙骗了,他不是打歪主意么,不如趁爹爹还在,找个本本分分的人家把自己嫁出去,他再有什么歪想法,也不会跑去别人家抢人媳妇,毕竟这个人,还是很重自己名声的。 不得不承认,但凡男子,把原配妻子都会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许采乔流产他就立刻奔来,许采乔不能生,他会做出那般深情的模样,只为了骗人给自己的正房妻子填一个有血脉的孩子。 不过如此而已。 想到这里之时,安安刚好给香炉里面填香,一不留神,手抖了抖,一勺子香料全都洒在雪披上,翠雀叹了口气,又从衣橱里面翻出来一身灰狐的裘衣给安安罩上。 “小姐,这银雪狐可珍贵了,香料一染上怕是弄不干净了。” 银雪狐的雪披染上了黄色的香料,怎么清理只怕都会留下痕迹了。 安安的心跳了片刻,又宁静了,何必为这种事情觉得心里不舒服。 雪一直在下,未见停下来,朱红却从外面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竹筐,框里面还有小棉毯子盖着,里面似乎有东西,那东西在里面发出“呜呜”的声音来,似乎是什么小动物来着。 “什么玩意儿?”安安放下手上的银挑子,好奇的往外面看了一眼。 “是一只奶狗儿。”朱红笑着把框子里面的毯子打开,露出一只雪白的奶狗,奶狗看着还很小,全身通透没有一根杂毛,唯独眼眶四周有一圈黑黑的。 有气无力的躺在筐子里面,憨态可掬。 安安打小是喜欢这些小东西的,由记得小时候是养过这样一只小狗,不知怎的了,那狗突然死了,为了这件事情她还伤心了很久,哭了好几场,后面是怎样啦,她倒是不记得了。 那狗张开嘴来,轻轻的咬着安安的食指,它口中的牙齿还没长硬呢,咬起人来也只觉得痒,一点也不觉得痛。 安安咔咔咔笑着,说道:“他这么小,只怕是吃不动别的东西的,快去拿些羊乳来。” 上学这件事情都让小狗儿一打搅,抛诸脑后了。 好在时间尚早,府上的小姐公子早上是要给太太和老爷请完安,吃完早饭才能去学堂,所以学堂开的晚了些。 许家的规矩大,晨昏定省是一定要要的。 加上先生住的也不近,这么冷的天,到府里的时间也比较晚,所以今天耽搁一下也是无妨的。 刚说着话,外面有小厮过来,说老爷太太昨天睡的晚,今天就不用去请安,等会儿直接过去学堂即可,早餐也可以在自己房里用。 这小厮是太太那边的一个家生的奴才,看来昨天晚上,许豫应该是破天荒的在琉璎居过夜的。 这也是破天荒的,许府上下大概都知道,老爷跟太太不同房已经是很多年了,国公爷对待这位正房妻子的态度,跟供着一尊佛差不多,过年过节才想起来去看上一眼。 看来已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哦,我知道了,不知道王妃那边情况怎么样。” “王妃落胎以后,殿下也过来了,昨天也是在咱府里过夜的。”那小厮答道。 安安还想问点别的,但想着是别人家的奴才,自己问多了不妥,因此张了张嘴又没问出来。 小厮见小姐没话问了,请了个安也就退出去了。 朱红忙取了羊乳来,好在这个天气,家里存着有羊乳,小姐公子们的早饭也是要吃的,因此安安房中也备了一些。 安安用小勺子舀了一些羊乳,凑到小狗儿脸前,狗儿也是很通人性的,张口就喝了,安安就这样一勺勺的把一碗牛乳给喂干净了,最后那小狗儿还用爪子擦了擦嘴,意犹未尽的看着眼前这个给它喂吃的的新主人。 “还真是有灵性呢。”朱红摸了摸小狗儿的头:“三小姐,你是要养了吗?” “这么冷的天气,这么小的狗,若是扔出去只怕是养不活的,算了,就放在房里吧。” “房里?”朱红翘起嘴巴来,明显就是不愿意,小姐的房里是有地龙暖呵没错,可是养只狗,若是晚上叫唤,吵着小姐休息怎么办? “没事,它这么小,扔在外面会冻死的。”安安眨了眨眼睛,略显得调皮:“况且我是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