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好在树上躲得久了,就觉得胸口处有些发痛,虽然眼见着白书桃已经走远了,可慕容司却还在树下坐着,那人本就警觉的很,此时若是想离开必然会被他发现,想到这里,林书好便只得伸手按住痛处,想要等他先走。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谁知道那家伙在下头久坐不走,一时兴起还吟起诗歌来,他似乎起了些醉意,张开双手仰面躺下。“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尝似秋千索。” 林书好身上的蛊虫又开始频繁的活动起来,她举起自己的手,见手腕有一处小小的突起顺着血脉快速的朝上爬来,喉间的腥甜气味越来越浓,头有些晕,蜷在树枝干上的双腿也有些轻微的发抖,一时胸闷气短,浑身无力,若不是仅存的一丝意志控制了她用手紧紧缠住那树干,只怕此时早已摔了下去。 “侯爷,侯爷。” 阿雪找过来的时候,林书好嘴角的血迹已经溢出不少,慕容司看起来情况也不是太好,他躺在树下不停的咳嗽,此前喝酒时都不见颜色的脸庞此刻竟是潮红一片,像是失了意志一般,把阿雪给吓坏了。 “侯爷,侯爷,你这是怎么了?”阿雪架起他的手来,用力想要将他的上半身给支起,可是这喝醉酒的人哪有这么好挪动,她在下头折腾了好半天,慕容司也是纹丝不动,这后院荷塘平时本就鲜少人来,阿雪没有办法,便只能拖下了自己的外衫来替慕容司盖上,这才又急冲冲的跑出去喊人去了。 慕容司应该是喝醉了吧? 这样想着,林书好抓住树枝的手指无力松开,便整个人重重的砸倒了地面,还“哗啦啦”的带了一大片枯枝木叶下来。 她挣扎了两下,勉强的直起身子,要赶紧离开才行,不然一会儿人来得多了,就更麻烦。 “书桃。” 慕容司就在她身旁躺着,林书好准备走时才发现他的手里拽了一片自己的衣角边,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她感觉自己双手有些酥麻,使了好大的劲儿才将那片衣角从慕容司的手中扯出来,本都已走出出了几步远,她又突然停下脚来回头望了他一眼。 “自求多福吧。”林书好捂着胸口走到他跟前,她从衣襟里掏出两个绣有兰花的锦袋来,小心翼翼的塞进他的衣服里,又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小葫芦里掏出两颗药丸,她伸出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这才把药丢进了他的口中。 院外的动静有些大了,她躲藏不及,便就只能就近潜入荷塘之中,虽是盛夏,可那湖中水却还是沁的人头皮一阵发麻。 “快快快,赶紧把侯爷扶回去。” 刚刚还一片寂静的荷塘边瞬间被灯火点亮了来,脚步声很杂乱,但是可以听见出来的人很多,林书好手中拽着荷花根一步一步的朝暗处挪去,虽是在侯府上住了好一阵子,可是这荷塘她也是第一次过来,塘中深浅她自然也不知道,而此时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她进去试探,所以便只能扒住边处朝后走。 好在阿雪带过来的人手脚都很麻利,很快便将人给抬着离开了。 林书好在池子里泡了好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扣住花枝借力的手指越是用力,便越觉得无力。 荷塘四周除了虫叫声,还有她走动时带出来的“哗哗”水声,头顶上的荷叶轻微抖动了几下,林书好便觉眼前一片黑暗,像是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唯一可以用来照明的月光般,她抬头望去,只见月下翩然身影在头顶盘旋,林殊寒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她湿漉漉的胳膊后将她从泥泞一片的水泽里拉起。 “别出声。” 蚀骨兽的蛊毒是一阵一阵发作的,她身上的痛感时强时弱,林殊寒也不管她身上多脏,直接揽入怀中后,足尖在莲叶上轻点几下便上了岸去,接着跳上林书好方才待过的那棵大树上,躲过了几个路过的小丫头之后,这才又顺着暗处小心翼翼的从房顶上出了昭襄侯府。 若是平日里,这样的疼痛她是怎么样也能扛过去的,可是今日她拽着他的袖子,在这样怀抱中感到无比的安心,没等颠簸几下便合上眼睡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新,天色没见亮,看起来没睡多久的样子,房间里点着灯火很暗,可也勉强能看到林殊寒坐在床沿的身影。 “哥哥。” 她喊了一声,他才回过头来。 “初隐没把解蛊的药给你?” “给了。”林书好用手撑着自己坐起身来,便一把抱住了他结实的手臂。“不过被我丢掉了。” “你知道那药来的多不容易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任性的回答。“这是我和苏芊蔓的赌注,若是我吃了那解蛊的药,那岂不是向她低头认输了?” “她已经死了。” “死了也不行,就算她死了千年万年,就算她已经被挫骨扬灰,就算她生生世世都永无轮回,我也绝对不可能向她认输,就算到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的名字,想到她的脸,我都恨不得拆她的骨,喝她的血。” “林书好。” “我就是这样心胸狭隘,自私自利又锱铢必较的人。”眼见着说话间就自己生了气来,林书好掀开被子从床榻上跳起来,她眼里透出来的戾气和恨意都是前所未有的重。 两人僵持许久。 “.....”林殊寒看着她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直到见着她鞋子也没穿,光脚踩在地面上时,这才拍拍床沿示意她过来坐。 “我宁可死,也不可能跟她低头。” 她又高高的仰起头来,不肯示弱。 “坐过来。” 林殊寒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他没有接话,只是继续喊她,林书好这才噘着嘴又坐回他的身边去。 “还疼不疼?” “疼。” 林书好顺着他的手钻进被窝里,怕他随时会离开,还不忘紧紧抓住他温厚的掌心。 “疼死你活该。” “哥哥。”她嗔怪了一声。 “别乱想了,早些睡吧。”他拉过被子来,将她盖好。“天亮之前我还得赶回丞相府去。” “还有好一会儿天才亮呢,而且我现在手上有非常重要的秘密情报,你要不要听?” “我不是让你别插手这些事情?”林殊寒沉下脸来。 “夜里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慕容司虽然现在口上还维护着白书桃,可是那个女人现在对他来说,绝对没有任何价值了。” “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白书桃跟慕容司已经彻底掰了,至于禾宣和顾清风那更是连一个能跟慕容司说上话的都没有。” “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跟慕容司说上话。” “我是唯一能解他毒的人。” “能解毒又如何,如果哪天他发现你是有目地的靠近他之后,你觉得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吗?” “我......” “慕容司是从小在后宫、朝堂的斗争之下长大的,你以为他能平安活到这么大靠的是什么?”林殊寒是最懒于同他人做口舌之争的,可每每面对林书好,他便变成了印象里那样絮絮叨叨的老人,长辈,母亲一般,冲着林书好喋喋不休。“你替他治病解毒我没有意见,可是这些不好的心思你别在外人跟前动,你不是想游历江湖,悬壶济世吗?现在给你时间,给你机会,你不走,还偏偏掺和到这些不该你掺和的事情里来。” “那是小时候的想法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游历江湖。” “那你想做什么?” “我就想留在你身边。”她又光着脚跳下床去,绕到他身前去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哥哥,你怎么老是跟我说着说着话就开始生气呀?” “你不也说着说着话就开始翻脸?” “那不是被你气的吗?” “我也是被你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