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谨,书谨。” 白书谨感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如同被人拆掉后又重新组装过一次一般,他想抬手抬不动,想侧一下身子缓解背部的痛楚也动弹不得,好疼,眼睫颤抖了好几次,才缓缓睁开一条勉强看清眼前事物的窄细缝隙来。 “姐。” 他喉间干渴,张了张嘴,努力吞咽了好几次口水之后,这才勉强吐出了一个字来,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五脏六腑有种被撕碎的痛感,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书谨少爷醒了,快传大夫过来。”站在一旁的雅琴见他睁开了眼,便立即放下了手中托着的药碗,慌慌张张的往外跑去。 “书谨。” 他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指尖,清醒只是瞬间的事情,然后便是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又沉沉的睡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白书谨努力回想,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洒完药粉后自己便追着小医仙过去了,两个人跑了一夜,好不容易才赶在第二日城门开启之前的时间到了无罪城,自从林殊寒做了城主之后,无罪城对进出城的百姓便是管控的十分严格,他们两人在城门外足足逗留了一个时辰,那门口长长的排队队伍也丝毫不见减少。 “硬闯吧。”白书谨提议,他仔细观察过了,门口好几个守卫的头头都是熟脸,是常常在林殊寒房里见到过的,他们应该是还记得自己,既然知道他的身份的话,那应该也不会下什么狠手的。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小医仙的笑声里带了些嘲弄的意思。 “你功夫好,你功夫好也没见你进得了呀。” “没听过双拳难敌四手吗?” 她心里知道,若是林殊寒不想让她进城的话,那么她便是绝对进不去的。 “切,还以为你多厉害呢。”他也回敬了她一声嘲笑。“要不这样吧,我装病,或者是装成被山贼打劫的样子,那门口有几个人我都认识,你带我过去,他们见我出了事铁定不敢不管,怎么样?” 他得意的回头去看小医仙,却见那女人眼里的目光突然变了。 “喂,你干嘛这样看我。” 还来不及害怕,他便被她伸出来的手掌重重击中背部。 那女人,下手也太狠了吧。 “女人?什么女人?” 足足在床上躺了十天,这才恢复了些力气来,白书谨一口一口吞咽着白书桃送到自己口中的药汁,皱着眉头努力往下咽。 “就是送我回来的那个女人啊。”他没敢提小医仙的名字,药王谷出事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那女人虽然打伤了自己,可是他还不想就这么出卖她。“或者是,男人?”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不是,我想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呀。”他有些急。 “是一位老人,说是在百风林的山脚下捡到你的,回来的时候你浑身都是血,脸色苍白,一点儿活着的气息都快没了。”白书桃被禁足房内,没能见到那位老人的面目,只是林殊寒让人把白书谨送过来的时候,她才抓着送人来的下人问出了这些。“还好,还好你没事。” “老人” “可惜没能当面向那位老人家道谢。” 白书谨低下了头,他觉得脑子有些痛,可还是拼命的在想。 “书谨,你们在百风林到底出了什么事?” “姐姐,送我回皇都的那些人呢?他们回来了吗?” “回来了。”白书桃放下手中的药碗,将他身上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不过他们却是一个都没事,只说是被一个女人下了迷魂药,这才失了心智,不过那女人既然冲着你来的,为何只是将你打伤后便消失了?” “这我哪知道。” 大概是个疯女人。 许是这几日睡的太多,入了夜他竟反而还睡不着了,身上的痛楚减轻了些,白书谨动动自己的胳膊,望着窗外长出了一口气。 “恢复的不错呀。” 小医仙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时,吓得他差点儿没咬断自己的舌头。 “别乱动,你这伤可是我每晚不眠不休,辛辛苦苦上药包扎才治好的。”她出手极快,猛地按住他没因为惊吓过度而弹起来的身体。“要是再裂开,可就不是十天的事儿了。” “你为什么要打伤我?” “不打伤你我怎么进来?” “你为什么非得来无罪城?” “找人。”她耸耸肩,满脸无所谓的模样。“如果不带着你我早就进来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把你也一起带进来。” “胡说八道。” 小医仙开始偷笑。 “喂,那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找到了啊。” “你要找的人不会是我哥哥吧。” “别瞎打听。”她又开始往他嘴里塞药丸。“我的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哪天到了杀人灭口的地步,我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哟。” “切,我才没兴趣知道呢。”他乖乖的吞咽着她喂进口中的东西。“不过你能不能让我姐别给我喝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汁了,苦的要命,你这药丸都比那东西好吃一万八千多倍。” “我跟你姐不熟。” “你明晚还来吗?” “你病好之前,我都会过来的。” 她冲他轻轻一笑,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白书谨看着她身形轻巧的从窗户处跳出去后,这才又收回了眼神来,真是个奇怪的人,一会儿像个天真无害的单纯小姑娘,一会儿又如同杀人如麻的冷血女魔头,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而自从白家的小少爷在回皇都途中遇袭后,又被送回无罪城来的当天,那位备受城主宠爱的侧房孟氏便被林殊寒派人送回了自己的居所院落,甚至连她睡过的床榻,用过的家具通通都换了个新,就连他最爱的兰花盆栽,也通通被换下,府上下人们又立刻议论纷纷,出了什么事情?这才几天,孟氏这么快就失宠了? “哥哥怎么还不睡?” 林书好回来的时候,见林殊寒书桌前的烛火还在闪动着微光,她从窗户里跳进来,从他身后伸手抱住他的脖颈。 “书谨怎么样了?” “还活着呢。” 其实从她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起,两人便从未提起过药王谷遇袭的事情,仿佛此事未曾发生过一般,白天她就一直窝在他的房间里,到夜里才敢偷偷去看看那个被自己打伤的倒霉蛋儿伤势如何了。 “书好。”林殊寒欲言又止。 “什么都别说,我不想听。”她松开手,又绕到前方来坐入他的怀中,像个孩子一样趴在他的胸前。“总之,你生,我便陪你一起生,你死,我也愿意陪你一起死,如果有一天你嫌我没用了,碍事了,那就亲手杀掉我,不要找一些和你我不相干的人来,更不要把我往外赶,好不好。” “你不该留在我身边。” “可是,除了你身边,我哪里都不想去。”她拉过他温热的掌心,轻轻覆盖在自己的心口之上,其实在见到林殊寒之前,她也想了很多话要对他说,她也想大哭大闹,也想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想狠狠打他一顿,或者是咬他两口,可是当真正看见他的那一眼,她又突然觉得这些做法太多余了。 “睡吧。”林殊寒用手轻轻拍她清瘦的背脊。 “我只有你,你也只能有我。” 林殊寒望着她睡去的面容,脸上竟染了些悲伤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