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那不是南祁的贴身近侍吗。
顾霜记得在鹿鸣镇时,她就未见到清风在南祁身前伺候,那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奇怪,没想到一回头,清风就丢了性命。
锦翎看着顾霜手中的消息,问道:“清风好端端一个东宫近侍,怎么会在京华宫被害呢?难不成是被人绑去的不成?”
顾霜也在纳闷儿,自打南祁昨日回了宫,所有传出来的消息都透着一股不对劲儿的感觉,可是没有足够的信息,她一时之间也没个头绪。
她坐着凝神细思,右手不自觉地轻扣桌沿,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过了半响,窗外突然出现了百里阁的信鸽,锦翎快步走到窗前,捉住那只似乎被养得有些格外肥胖的鸽子,从它脚上取下了消息,递给了顾霜。
顾霜读着星湛送来的消息,半响,心中豁然开朗。
这年前年后扰她烦多的事儿都有了答案,而这些疑问的中心,都围绕着一个她本来没看在眼里的晴贵人。
在南祁被禁足的时候,顾霜便让星湛去打探到底这晴贵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前前后后两个月星湛才绕过那些明里暗里的干扰,打探清楚了晴贵人的背景。
不出顾霜所料,这晴贵人之前果然与南燧有所联系,而且不仅如此,她是南燧身边的门客。
晴贵人本名孙凝,生于南疆边塞上南城。她爹叫孙仲翔,出自临川孙家的旁系。
孙家自从开国皇帝铁骑踏过临川之后,就开始没落。到了如今,虽说孙家本家还有像孙绍这般的隐士大家,可是也是退居山林,不问世事。
孙家本家都是如此,旁家更是破败。
孙凝的爹孙仲翔本就只是个旁系庶子,原本仰仗着祖上蒙荫,安稳过日是不难的。可是坏就坏在这孙仲翔嗜赌,将那点儿祖产输了个精光不说,还欠下一屁股烂账。孙凝的娘在生下孙凝的弟弟之后便因为实在是受不了成天上门讨债的人一条绳子上了吊,只剩下年幼的孙凝,一个滥赌的爹,和嗷嗷待哺的弟弟。
可孙凝连这样的日子都没能过上几年,就被她爹卖给了人牙子还赌债。那人牙子辗转,最后又将她卖给了上南城当时的县丞杨鲁。
孙凝运气不错,那杨老爷算是个善人,让孙凝给杨家小姐做了贴身丫鬟和陪读。
她在杨家安安稳稳地呆了十年,这十年过得也算衣食无忧,跟在那杨小姐身边,还学会了读书识字。孙凝自幼聪慧,就算是教书先生也会夸赞她这个陪读的小丫头心思灵敏,读过的书常常能举一反三。
不止如此,杨鲁自从得知了她家和他爹的烂事之后,还准她三不五时地回家去看看弟弟,给弟弟带上些吃食。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能从她那个爹手中保住她弟弟。大概那男孩儿长到八九岁的时候,她爹就趁着她不在,故技重施,将她弟弟也卖了。
她弟弟倒是没她那么好命,等到孙凝去人牙子处问的时候,说是他弟弟已经被卖到了外省。
上南城位于边塞要地,自开国以来一直受到南疆人的侵扰。
顾霜的大伯,顾铭的爹当初就是为了保住上南城牺牲的。
那几年,南疆人虽说没有做出任何大举进攻上南城动作,但是私下骚扰不断,让皇帝很是头疼。
杨鲁在一次外出中,被裹挟进了南疆的突袭,被人一刀切下了脑袋,而杨家失去了杨鲁,便失去顶梁柱。
可也就是在这时候,皇帝派了尚还年少南燧镇守上南城。南燧守住了上南城,也出手帮了杨家一家。
孙凝究竟是如何从杨家的陪读丫鬟变成南燧身边谋士的,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
可是看看从大蜡宫宴到大年夜南祁被禁足,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在告诉顾霜,南燧在上南城捡到了一把利刃。
不止如此,当年孙凝那被卖去外省的弟弟,最后辗转被卖进了宫,又被当时的皇后,顾霜的姑姑送到了自己的儿子身边做近侍,唤名清风。
看完消息,她也算明白了,大蜡宫宴那晚,南燧使孙凝在她身上下了抹鲸香,又有清风在南祁那里动手脚,里应外合,若不是她鼻子灵,当天晚上,他们俩就中招了。
可惜南祁躲过了初一却没能逃过十五,还是被那孙凝在年夜下了套。
她读罢消息后,心中唯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为什么清风会为了一个十几年不见的姐姐背叛太子?
然而,如今清风已死,顾霜心想,这个问题,她也无从得知了。
屋外开始刮起了风,将门口的厚重的绣帘刮起了一角,带进了一阵风,一股淡淡的湿土气息裹挟在这风里,在顾霜的鼻腔中蔓延开来。她抬头看看窗外,才是未时,天却已经暗了下来,大抵是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远方天边便传来一阵雷鸣,紧接着便是一阵急雨。雨点打着院子中间的那片竹林,传来一阵刷刷刷的声音,让顾霜听着安心了些。
她小时候最喜欢关外下雨打雷天的晚上,因为那时她总有机会赤脚走到她爹娘的卧房前。
她爹总会一脸无奈打开门来看着她,然后将她抱起转身放在床上,她娘便会揭开被子的一角,让她钻进暖烘烘的被子里,她爹睡在她的另一边。
那晚上,顾霜便会听着雷声雨声,在她爹娘中间,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