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霜听见“宫宴”二字的时候,脑中一阵轰鸣。
太子果然记得这事儿。
她就如同发现天敌近在咫尺的猎物一般,在关键时刻急中生智,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
片刻之后,她便忽然有了主意。
多亏她这些年在京中的磨练,到如今别的本事没有,胡搅蛮缠却是一把好手。
因此,南祁只见跪着的人突然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腿。
他不明就里,正打算将人踢开,然而身下的人却抬起了头,一脸委屈的看着他,道:“殿下,臣女的心,难道您还不知吗?”
此话一出,南祁先是微微皱眉,然而只不过一瞬,便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随后漫不经心道:“哦?表妹的心如何?”
顾霜忍住胳膊上冒起的一串鸡皮疙瘩,声情并茂的道:“殿下与臣女自幼本有婚约,怎料却突生横祸。臣女自知与您此生有缘无分,回京之后不求能与殿下再有所瓜葛,但求殿下能远远看我一眼,便心满意足了。怎料,我回京以后,殿下却是分毫目光也未曾落在臣女身上。臣女一时糊涂,才出此下策,还请殿下恕罪。”
她越说越有感觉,待到结尾之时,还装模做样地摸了摸眼角完全不存在的泪。
南祁听着她这顿胡搅蛮缠,一开始眉头紧皱,听着听着却乐了,脸上又浮现出一阵温柔笑意,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
他这表妹别的不行,撒泼打滚,装疯卖傻倒是玩儿得炉火纯青。
他故作自责地扶起顾霜道:“孤没想到,表妹对孤,竟是如此情深义重。是孤不好,察觉出表妹的情谊。”
他话音一落,便一脸“是我亏欠于你”的表情看着她,从眉到眼,无一不在向她诉说他的愧疚之情。这下轮到顾霜傻眼了。
这,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啊?
她原以为,以太子的为人,肯定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向她解释,两人不可能,然后让她断了念想,她也就可以顺利地将此次谈话注意力转移。
毕竟,两人本来就没可能,她就算在南祁面前表现得深情一片,他也只会温柔拒绝。
但是,这太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她眼里这点儿呆愣南祁看得一清二楚,嘴边的笑意更深,又温柔了两分,继续道:“表妹既然对孤一片真心。为表亲近,表妹以后都可唤我一声表哥,殿下臣女的,听着多生分呢。”
南祁声音不大,可这说出的话却像是平地惊雷一般,在顾霜耳边炸响。
什么表哥表妹。他们两个退了亲的人,不保持距离就算了,还以表哥表妹相称,不是上赶着被人八卦呢吗。
那边儿南燧正处心积虑地想让他们俩之间有点儿什么,人家刚想睡觉,南祁便把枕头送过去了。
她抬头认真地看了看南祁,心想
刚刚一摔,莫不是将太子脑子摔坏了?
南祁看着顾霜的眼神,立刻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眼神又暗了两分,道:“表妹放心,孤不是瓷娃娃,你那一下还摔不坏我。”
顾霜一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太子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见她迟迟不说话,南祁又一次问道:“孤这个提议,表妹觉得如何?”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了两分压力。
顾霜听到这话,才终于反应过来,这太子这是看出她在演戏,故意膈应她呢。
因而,她咬咬牙,道了一声:“太子表兄恕罪。”
南祁却是不满意,一勾唇,脸上似笑非笑,说道:“表妹可是耳朵不好?孤刚刚让你叫我什么?”
顾霜看着南祁这张似笑非笑的脸,背后不知怎的冒出一股冷气。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很是明白,今日若不随了他的愿,让他看这个笑话,怕是不得善了。
于是她眼一闭,心一狠,叫了一声:“表妹行事无状,还请表哥恕罪。”
这话不知为何,极大程度地取悦了南祁。
他微微一笑,立刻扶起跪在地上的顾霜,“善解人意”道:“孤与你既是表兄表妹,何来恕罪一说?”
顾霜听罢,心里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句“有病”,勉强维持着恭敬的表情。
她皮笑肉不笑地接了一句:“表哥说的是。”
“那表妹可得记好了,今日既然叫了声表哥,以后私下都得与我表哥表妹相称才是。”
“记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有一丝颤抖,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气出来的。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道:殿下平日里如此平易近人,又温柔和善。如今本是自己不对,他找自己寻乐子,也不过是一时之气,应该的,应该的……
南祁临到傍晚时分才告辞离去,临走时,顾府众人正俯身在门前相送。
顾霜本低着头,却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一抬头便见太子走到她面前,轻轻抬手,将寒风吹散在她脸上的碎发抚到耳后。
天上疏疏落落地飘着小雪,天地都被裹成素白。
而眼前之人一身绯袍,轻挑红唇,对着她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她瞬间僵硬起来,随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莫测。
不知为何,她现在觉得他今日这一系列的反常动作不是抽风,而是在试探什么。
如今看见他走时一脸轻松,一时之间把不准他是因为试探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还只是在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