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顾家一家回到丞相府中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子时。顾霜急忙回到自己的花月楼中将那件已经湿了的纯衣换了下来,沐浴更衣后,躺在美人榻上读着濯日送来的消息。
南燧还不曾有什么大动静,只是在大蜡宫里的再一次去了与季谦密会的船楼画舫里,不过这一次南燧见的不是季谦,而是这家船楼画舫的头牌,芸芸。
濯日听到了他们的聊天,这船楼画舫应当是南燧手中势力在京城中的一个据点,芸芸虽然表面山是画舫的头牌,实则是这据点的管事之人。
这信中还提到,南燧练的不只是兵将的那一套工夫,似乎还是个武林高手。
南燧有习惯于每日清晨在家中练剑,而濯日看出南燧的剑法颇有鬼谷七绝之一彦卿山独门剑法出虹剑的气势。
濯日是个妙人,不光会打探情报,传回来的消息中还配了图。
八张分画,将南燧的剑招画了个一清二楚。
画中舞剑的小人儿,皱着眉头,南燧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倒是画了个十成十。
她看着,乐了。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这彦卿山已经消失了将近二十年。
江湖传说,他在二十年前与一女子相恋不成,殉情了,那么,南燧又是从哪儿学来一个已死之人的独门剑法的呢?
在南燧回京之前,顾霜只道南燧是个颇有计谋手段的少年将军,可是从这几次与南燧打交道时就可看出,南燧只怕是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深沉的多。
思及此,顾霜在心中提醒自己,南祁与南燧的皇位之争必定是场旷日持久的较量,自己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顾南祁。
多年后,顾霜想到此刻充满斗志,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想护住南祁的自己,心中不免感叹,自己真他娘是个傻子。
“小姐,那件纯衣该如何处置?”锦翎在顾霜身边问道。
“烧了吧,”顾霜淡淡的交待了一句,伸手将刚才濯日送来的信放在烛火之上,看着信纸被火光吞噬,除了一缕青烟,再不见那信半分踪影。
看着锦翎领了命出去,顾霜低头喃喃:“倒是可惜了那么好的料子。”
岁藤花,番栀子,腊梅香再加上那打翻她酒杯的宫女顺势抹在她衣服上那点儿抹鲸香,南燧为了今日之事还真是费了些工夫。
这四样东西合在一起虽是上好的迷幻催情之物,可是所使用的顺序一点儿不能变,若是她在闻岁藤花之前先服用过番栀子,那这□□就一点儿作用都不会起。
这方子并不常见,而是西商那边一个寨子的“传情秘药”,乃是情人之间助兴使的。
这玩意儿用起来十分隐秘,若非她前些年因着对男女那点儿事儿十分好奇,而从百里泱的藏书阁里偷摸着看了不少这种奇闻异传,今日怕就要折在宫里了。
她起初以为南燧今日只是想找个什么人让她在御花园失了体统,借此打击顾家。
毕竟从现今看来,她乃是顾家这块铁板上唯一一块破木板,可是她却没成想这局还是冲着南祁来的。
她原本的打算是,等到那人现身,便将计就计演一出浪荡子不守规矩试图调戏良家妇女的戏就此蒙混过关,却没成想现身的人是南祁。她想起月色下南祁那张脸……
若是她今日中了招,好像也不赖?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她就被自己的流氓念头惊住了。
她虽然生性洒脱,但也还不是色中饿鬼,怎么今日见了南祁不断的在发花痴,像个变态似的。
她摇摇头,想把这些荒诞想法甩出去。
太子虽好,顾家保命更要紧。不是吗?
况且,他们俩那艘缘分的船早已经离港。这京中每年定下婚约的不少,取消婚约的也不是没有,但是这订下,取消,又再订下的倒是史无前例。
有生之年,南祁为君,她为臣。两人最亲密的关系,也只会是一年没有两次交集的表兄妹。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点蔫儿,但是下一秒这点儿少女忧伤就散的一干二净。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南祁若是坐稳了太子之位,顾家退出权利中心,她便可以回关外去,跟她师傅一道,每日练功喝茶,游于人间,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想起百里泱,顾霜脸上便带上了一丝笑。
想起她走之前,百里泱找来画师给他俩画了一张肖像,说是徒弟大了,翅膀硬了,飞走了。他老头子便只剩下这肖像,用来聊以慰藉。
他们都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早就明白了。
百里泱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宠她甚至更甚于她爹娘。她几乎是在他的落影宫中长大的,从小吃穿用度,比之皇室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教她琴棋书画,骑马射箭。传她功法,哄她入睡,带她游历,为她讲学。她几乎是他养大的,而对于她常住落影宫一事,她爹娘毫不阻拦,她不是傻子,怎会不明其中隐秘?
但是既然他不说,她爹娘也不说,那她便装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