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堂虽用不着别人陪着,却也还是认真的道了谢。
六哥听见金堂道谢,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认真的为金堂介绍其他们村子来。
“我们村子住的比较集中,各家几乎都在一片,不过也有几户住得远些,”六哥悄悄看了金堂一眼,“你家和猎户家住得就远些,不过你家离官道近,猎户家离山脚近。”
“这条路是上山的,往那边走,可以进村子……”
六哥说了一路,金堂心不在焉的听了一路,直到听见一声到了,才悄悄松了口气。他还没看出来,六哥居然是个这么能说的人,说了一路,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水真清,”金堂站在小溪边的草地上,闻着新鲜的草木清香,看着潺潺溪水中缓缓飘动的零星水草,总算把想了一路的烦恼抛在脑后。
他随手折了一根柳枝,蹲在溪边,像钓鱼一样玩水。
“你这样是钓不上来鱼的,”六哥道。
“我知道啊,”金堂动了动手里的柳条,“我就是玩玩。”
六哥挠了挠头,不明白金堂的想法,只觉得果然还是小孩子。
“那个,金堂,”六哥离金堂近了些,“我看你家也不是给不起束脩的,为什么你不去学堂啊?”
“不想去啊,”金堂随口答道,“学堂有什么好玩的。”
“学堂当然好玩啊,”六哥用带着引诱的口吻道,“我们村子里的小孩子基本上都在学堂念书,平日都在一处玩,你要不要来?”
“不要,”金堂玩得累了,直接把柳条扔进了小溪里,任由溪水将它慢慢带走,“念书没意思。”
“谁说的,”六哥正色道,“先生说了,我们要是好好念书,以后就算只会写几个字,出去了,也不会因着契书上当受骗,若能再学得好些,在镇上做个账房先生,已是格外轻松。”
“哦?做账房轻松?”金堂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那当然,”六哥道,“若是镇上最好的账房先生,一月能得二两银子呢,一年除去花用,怎么也能攒下十几两银子。便是差些的,也有一两银子的工钱,一年下来,也有十二两了。”
“我们家在村里田地算多一些的,吃的都是自己地里的出息,除了买肉买布,一家人省吃俭用,才能攒下十两银子。那些再差些的人家,一年到头,得的出息还不够填饱肚子的口粮,你说做账房是不是轻松多了?”
“这样对比一番,还真是这个道理,”金堂似有所悟。
“不过要我说,做账房先生,当然比不上做先生的好,”六哥眼中生出许多向往与期盼,“若是哪日,我们能考中秀才,便是不往上考,不能做官老爷,像潘先生那样,教上几个学生,光是束脩也够一家子的嚼用了。”
“而且,我和你说,就算是管咱们这一带的里正,都要对先生恭恭敬敬的呢!”
金堂捏了捏身边的青草,若有所思道:“听起来读书还真不错。”
“那当然,”六哥道,“我外祖村子里就有个老秀才,听说他家从前为了供他读书,砸锅卖铁,穷得连自个儿妹妹都快饿死了,最后考中了秀才,回来开了私塾,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好,他那妹妹没几日就有人上门提亲,还有他女儿,嫁给了镇上的富户,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末了,六哥意犹未尽道:“要是我能有这一日多好。”
“你好好跟着潘先生念书,肯定能有这么一日的,”金堂道。
“那太难了,”六哥摇了摇头,“先生打从入学就给我们说了,我们这些人,从一开始教的都是一样的东西,若有资质的,他便会多教一些,若不能成,也别强求。读书是为了让我们过得更好,不是叫我们好高骛远的。”
“你们先生倒有意思得很,”金堂眼中异彩连连,又问,“那你们平日都上些什么课?既然你们先生这么说了,总不能教的都是四书五经吧。”
“那当然不是,”六哥道,“我们先生教写字、看契约,读律法,还有打算盘。”
六哥说着便有些激动起来:“听说镇上的账房都轻易不肯教人,就怕被抢了糊口的差事,便是捧了银子去学,往往也要留一手,不肯外露,也就只有先生愿意教我们这些了。”
六哥还说有些人学得好有些人不好,以及学成的人也有去其他镇找差事云云,都没再被金堂听在心里。
金堂本觉得读书太累,他自然能偷懒就偷懒,如今听了六哥一番话,陡然觉得身上考个功名出来倒是件好事。
旁人觉得考秀才千难万难,可对金堂来说却非如此,考秀才的题目对一般人难,是他们读遍四书五经,却不知道最后哪一句会是考题。金堂却能叫姐夫帮他找来往年的考题,用题海战术。
四书五经总共就那么多,科举却已经绵延几百年,考了不知道多少届,能考的考点,早都被翻来覆去研究了透彻。
何况考秀才到底比不上考举人、进士困难,到时候把书通学一遍,再叫人把历年考题整理了,去掉重复的题目,把出现最多的单列成册,多做几遍,出现得少的少做两回。
金堂有自信,这么一通学下来,考个秀才,并不是什么难事。
金堂转了转眼珠子,发现这法子虽是偏门,他却有八分把握说服姐夫,当即心里就像放下了一件大事,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模样,也不总走神了。
金堂问六哥:“你们明儿上什么课?我能去玩儿吗?”
“当然可以,”六哥还以为是自己的美好蓝图打动了金堂,当即拍着胸脯道,“到时候你挨着我坐。”
“行,”金堂露出一个好看的笑,“那明儿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