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上午没什么阳光,天空还笼着一层厚厚的云,体检医院前院的停车场很是阴冷。 彩超做得不太顺利,乳腺发现了肿块,具体情况还要等体检报告出来才能知道。 从医院走出来,杨舒雨有些惴惴不安,前段时间洗澡的时候,自己都能摸到的硬块,不会是恶性的吧?像她这样没有生育哺乳经历的中年女性,是乳腺疾病的高发群体。杨舒雨想着,在这尚未散去严寒的冬日里竟生出了一层汗意。 杨舒雨上了车,平复了下心情,佑杨这孩子心思太重,她不愿让他担心。她想如平常一样跟儿子聊聊生活,但又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只好冲儿子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原本就心事满怀的黎佑杨,开始也没注意到小妈的异常,他看着杨舒雨系好安全带,就是启动了车,往家开。母子俩一路无话。 直到第一个要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黎佑杨才问了一句:“您体检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杨舒雨几乎没思索地就回了话。 “您刚刚怎么一直没说话?” 黎佑杨看了看小妈,忽然意识到,这车内过于安静的气氛有些奇怪。 “你也一直没说话呀,有什么心事吗?”杨舒雨先发制人。 “我……”黎佑杨踟蹰起来,不知道该如何跟小妈讲起昨夜的经历,自己的女朋友竟然是勒索小星星一家楚家人,他觉得这个世界简直过分荒唐。 “怎么了?”杨舒雨很是耐心。 绿灯亮了,黎佑杨放下手刹,顺便也把自己内心的万千情绪放了下去,实实在在地考虑起梁星河的事情来,“小妈,我想跟您问一下,”黎佑杨踩了油门,车子平稳的驶过了十字路口,“如果是约好了一起自杀,那么没死的哪一方是不是要承担法律责任?” “小星河和楚彻是约好了一起自杀?!”做了二十多年法务工作的杨舒雨忽然一惊,立刻想到了“相约自杀”的法律条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情况还不是太明朗,”黎佑杨盯着左前方转弯的辅路里的车队长龙微微蹙眉,像是对前面的路况很不满意,“楚彻爸妈一口咬定他们儿子,是因为跟小星星约好一起自杀,才被害死的,所以要求五百万赔偿。但是小星星实在是不配合,删了所有的微信的聊天记录,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楚彻爸妈手里的证据究竟是什么。” “看梁星河这孩子之前的状态,应该是不存在故意诱骗楚彻自杀的,”杨舒雨沉思了一下,“不过,如果小星河之前是明确知道楚彻要自杀,而没有及时阻止,可能会构成不作为杀人罪。” “不作为杀人罪?!”黎佑杨心里一惊,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杨舒雨也跟着一震,好在拥堵路段车速很慢,她拍了拍儿子的手,示意他别紧张:“相约自杀是有一定的界定标准的,”杨舒雨继续解释,“就是说,要有明确的约定内容,双方都有真实意愿,并履行约定内容进行自杀,这才能继续追究未自杀的一方的行为是否构成犯罪。” 堵在市区的车阵里,车速超不过10迈,反倒给黎佑杨提供了思考的空间。小星星最多仅仅是知道楚彻有求死的意愿,因为他也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死亡。肯定谈不上参与策划楚彻的自杀。 想到这儿,黎佑杨暗自松了口气。他想了想,继续咨询起杨律师来:“那如果可以证实楚彻是因为跟小星星的感情问题,而自杀的,小星星需要承担法律责任吗?” “不用,别说梁星河现在未成年,即便是个成年人,只要楚彻的死亡是主动的自杀行为,感情问题是根本不能作为指控犯罪的依据的。”杨舒雨顿了顿,有些疑惑:“小星河为什么不愿意配合大家了解详细情况?他是怕承担法律责任?” 黎佑杨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他可能是觉得痛苦,才不愿意回忆。而且他也认为楚彻是因为他而死的,所以也不辩解,对楚彻父母所有的指控都默认下来。” “那这样的话,梁侃周美依就很被动了,”杨舒雨叹了了一口气,“看来你妈妈判断的没错,还是楚家的父母在借机敲诈。” 虽然情况还是很不明朗,自己的心里也是乱成一团,可是听了小妈的法律解答,黎佑杨还是轻松了不少,至少他可以确定,小星星在“法律”上是无辜的。 “其实你们可以报警,”杨舒雨心里有了最佳的解决方案,“梁星河没有犯罪,但楚彻家人的行为却是实实在在的敲诈,何必要跟他们纠缠呢,直接报警就行。” “可是……”黎佑杨有些犹豫。 杨舒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是不是周美依和梁侃怕别人知道他们儿子是同性恋?” 没错,杨舒雨猜对了。“同性恋”三个字不仅仅是周美依和梁侃的心结,同样也是楚彻父母的痛点。其实,两家父母都不认为自己百分百的占理,但却可以百分百地咬定,对方一定不会报警,因为有一个观念,他们是高度一致的,坚决不能让如此不堪的“家丑”外扬。 但黎佑杨犹豫不的地方却不在此处,他不愿意报警的原因,是楚言。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凭自己的认知,她绝对不是那种会拿自己亲弟弟的死去诈骗勒索的人。可是楚彻死后的两个月里,她从没提过一次自己的弟弟,也看不出痛苦,是在刻意的在隐瞒?还是冷漠到完全无视亲人的离去? 车子开过了最拥堵的路段,黎佑杨微微用力踩了油门,车子提速而驰,他眉头紧蹙,盯着前方的路面,简单的回应了一声“嗯”便不再说话。 。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楚言正窝在床上握着手机发呆,屏幕上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大黎哥哥”。 “阿姨,楚言在家吗?”在听到黎佑杨声音的一瞬间,楚言全身的神经一下子都绷紧了,她迅速地坐了起来,光着脚走到卧室的门口,把虚掩的门轻轻推上,整个人却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