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于晓月没有等银枝,散会就跑了。银枝喊了她几声,她抛下没有理。 脚步越走越快,她情绪越来越控制不住。 今晚的一切彰显着她的努力毫无反馈,还有他确实只对银枝情有独钟。 在银枝面前耍的小聪明,在他跟前耍的小聪明,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 自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演了一场独角戏。 这场戏什么时候开始?没人知道。 什么时候结束?也无人关注。 终于,她蹲在一僻静处,放生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出现一只手,手心握着干净的手帕。 她抬头,靠着不远处教学楼的灯光,认出是王乐乐。 “擦擦吧,你脸上全是水。”王乐乐打量这里,说,“你还真在这个凉亭啊。” 这座古香古色的凉亭,融合了汉藏蒙等多民族元素,取名为融亭,意为民族大融合。 于晓月吸吸鼻涕,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银枝回来告诉我的,她说你肯定在这。” “?” “她说,上课乃至在图书馆,你的视线总是往这个亭子瞟。”这亭子修在风口,夏天是纳凉的好地方,冬天就太冷了,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来的人少,更适合发泄情绪。 于晓月顿了下:“她怎么自己不来?” “她说你现在应该不想见到她。”王乐乐踢飞一颗石子,蹲在她身边,“这些她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非常有必要说出来。” 山风不绝,带走了她的声音。 “诶,晓月,来交换个秘密吧。”王乐乐说,“我有事瞒着你,我现在告诉你,你也把你秘密告诉我吧。” 她跟于晓月讲述了那段不堪往事,“我都想到死了,银枝一直拍我背,告诉我没事;还有那晚,她知道我的事还护我着我——她很护短。” “嗯……她护短。——乐乐,你变了好多。” “有吗?大概吧,嘻嘻。” 接着,于晓月讲她的故事。 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同学,麻烦你往里面挤一挤。” 他真与她挤着坐。单薄的衣服相互摩擦,让她春心荡漾。短短十分钟认识到的他:礼貌,慵懒,漫不经心,个性乖张,自我十足。 真正认识是在军营。 她中暑晕倒,他恰好路过,送她去了医务室。她认出他,撒谎说自己有低血糖。 他助人为乐,给了她一个土方子。她喜不自胜,以为是个好兆头。 可是……从此就没有以后了。 “银枝拒绝了他。我觉得我有机会,但他还没放弃。”于晓月泪眼婆娑,“我看银枝对他没有感觉,才让她跟他说清楚的。结果……” 王乐乐“噗”地笑了:“谁说银枝对那个同学没感觉的。” “?” “刚开学的时候,不是有人追她么,你看她拒绝得多干脆。哪像现在这个,让他在她跟前晃了那么久。” 王乐乐秒变爱情分析师,讲得头头是道。 “乐乐。”于晓月打断。 “嗯?” “如果我跟银枝闹翻,你跟谁好?” 王乐乐说:“你们干嘛要闹翻,好好的不好么?” “……嗯,是,好好的。” 一盏银月倒挂天空,天幕漆黑如墨汁。最平常的月亮,最平常的一夜。 她曾想过,没有光,会有人注意到月亮么。 大千世界,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 于晓月想起自己写的那句诗。 啊 你是道黑色的光 指引我入光明,引我走歧途。 果然,一面光明,一面黑暗。 都在一念之间。 没有光的月亮能否被世人看到,首先必须远离光。 银枝,对不起。这段感情我真心付出过。以后我们做不了朋友了。 ***** “晓月不回来了。她被她爸接走了。” 银枝刚洗完头,正擦头发,“然后?” “她……她明天起走读。” “……” 银枝:“好,我知道了。” 王乐乐走了两步,回头掷地有声道:“银枝,这不是你的错。我相信,晓月会回来的。” 银枝淡笑:“嗯,没事。” “523,银枝接电话。” 宿舍老师的声音传上来,银枝本不想接,想了想,还是应了一声,下去了。 电话里的人像卷着舌头说话,盖去本音,嚣张至极。 “今天你那天气咋样,给祖宗我汇报一下。” 换做平时,银枝直接扣电话了,但今天她没有。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很灿烂,即使是冬天,也一点都不冷。今天风也跟平常一样大,还有沙尘,从北方蒙古来的吧——你出门记得戴口罩。天气预报广播说明天有雪。你说,这么晴朗的天气,真的会下去么?” “……” 那头的人问:“你怎么了?” 银枝笑笑,恢复平静:“没什么。挂了。” 她一步步上楼去,还没到第五层就开始喘气。 回到寝室,她钻进厕所,摸出的烟还没大火点燃,厕所门就被敲响了。 王乐乐在外面说:“银枝你出来抽吧,我不介意。” 银枝微愣,开门走出来:“这是你说的。” 王乐乐笑了笑:“你还真不客气。” “早点睡。明天还有课。” 藏在床帘里,银枝把简易的自治烟灰缸放在枕头上,盘腿靠墙坐了会,将火柴摸出来又放回去。 曾有个女孩苦口婆心劝她别抽烟。那她今晚便不抽了吧。 ***** 等银枝再去排练,小小的活动室摆满了木质家具,衣服道具。 忙忙碌碌的人里,她没看到于晓月。一找黎子牛打听,才晓得她退社了。 “正是忙得档口呢,她突然走人,你说这气不气人?” 银枝说:“她最近忙,不是故意的。” 黎子牛摆摆手,不愿多说这话题。 “今天要搭建布景,你们实地彩排一次。你做做准备。” 经过一个月磨炼,黎子牛终于有了点社长架子,安排任务越来越得心应手。 银枝听从指令:“好。” 同样的,她没在人群里看到金世安。 平常这个时间点,他早来了。 凌泰组织人手搭建背景。他专业多少和这个相关,拿着金世安画的图纸,没遇到什么大问题。 最后搭建出来,活动室空间更显狭窄。 有人提出来:“那面墙是不是太空?” 凌泰道:“这个不担心,金世安说他会找幅画挂这。” “今天他人呢?” “这个……我也不晓得啊。” “嘭嘭嘭。”三声敲门声响起,大家向门口看去。 银枝蹙眉,记起这人是金世安室友之一。 “大家好啊。”他熟络地打招呼,“我是安子他室友。来帮他请个假,他今天来不了了。” “他突然有急事?” “嗯……对。画的事,他说他下次带过来。” 高强完成任务,转身离开。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角落里的银枝。那个冷淡的女生,全程毫无反应,默然得可怕。 越想越觉得金世安厉害——这样的女人,平常哪个男人敢碰? 同时他也认为金世安没戏。因为这女生没什么良心,记不住别人得到好。 “同学。”正遐想着,背后有人叫住他。 高强回过头,这不就是冷美人么? “你好,有事?” 银枝走近他:“金世安到底怎么了?” “……” “没怎么啊,有急事而已。” “撒谎。” 僵持了一会,高强没抗住,说出实情:“他生病了。发了两天高烧。” 银枝愣怔:“好了么?” “今下午退烧了,但精神不太好。本来他想过来,我给劝住了。” “哦。” 完了?一个哦就完了? 高强干笑了下:“要不你去看看他?” 银枝没说话。楼道灯光昏暗,高强又近视,没看清她的表情。 “他就在校医院里,住了两天院,胃口不好,瘦了一圈。嘿,我们也知道安子对你的心思,要是你去了,他保管心情就好了。” 银枝扯扯嘴角,摇摇头:“我不去了,等会我还有排练。” 果然。高强比划手势:“OK!” “等等。” “还有事?” 银枝听得出,他已经不耐烦她了。 她没多在意,换了副表情。 “虽然我去不了,但还想请你帮我带句话。你帮我谢谢他,昨天是个大晴天,没有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