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蓉水榭的东厢房走水了。
常宁清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的厢房,陆子慎站在厢房门口满脸的灰尘,眼睛中湿漉漉的盛满恐惧,就连衣服上也被烧了几个洞。
清扫完满院的灰烬后,她眉头紧紧皱起,听陆子慎胆战心惊的说起原由。
原来那时候他们几个人在树下喝酒,常宁、小寒、立夏都喝的醉醺醺的,陆子慎就一一将他们扶回屋子,自己出了院子趁着人少去捉鱼。
他捉了两条鱼要往回走的时候,就看见怡蓉水榭的位置冒出了窜天的浓烟,心中顿时觉得慌乱,忙快速地往回跑,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东厢房就已经火势极大了。
彼时他们三人都睡得正香,陆子慎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小寒和立夏叫醒,然后又去正院叫了许多的小厮过来灭火。好在掌事的是个心细的,担忧怡蓉水榭的火势会蔓延到整个府上,便连忙将府中闲着的小厮都叫过来灭火,这才堪堪将火势给控制住。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叫醒?”常宁皱着眉看向陆子慎,语气中满满的冰冷。
陆子慎身上仍满是灰尘,他不敢靠常宁太近,只能隔着她半米之远,低垂着模子喃喃道:“我叫了的……姐姐喝的太多……”
没叫醒。
常宁听及神色一滞,颇有些尴尬的扭头看向小寒和立夏,斥责道:“所以就将我挪至后厢,你们自己去扑火?”
“这……小姐别气,我们也没办法……”小寒讪讪的笑着,而后蹲下身子伸手指向东厢房,“这火势是向东的,后厢最是安全了。”
常宁顿了顿揉起了眼角,而后她颇有些气恼的道:“只是你们这样,太危险了。”
几人齐刷刷的低下头,不敢过多言语。
常宁也没有要怪罪他们的意思,只不过看着已经没个样子的东厢房,她仍有些心悸罢了。若是侍郎府的掌事趁着父亲不在家,有意压他们一压,以各种理由不愿出下人灭火,那后果真就是不堪设想了。
如今倒还算是好的,现在火势已灭院子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只不过是废了个东厢房,总比蔓延进整个侍郎府要好,不然到时又该将所有的罪责推到她身上了。
不过到底为什么走水,还是需要插查一查的,断不可能是平白走了水。
斥责过后,小寒和立夏就匆匆去洗漱整理院子了,而陆子慎却还是低垂着头站在那里,双手紧握成拳,仿佛是在害怕着什么。
“姐姐……我……对不起……”陆子慎的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哭腔,他声音极小,怯懦的道,“我不该……不该擅自出去的……”
常宁抿了抿唇未作言语,半晌后才语气冷淡的开了口:“未曾怪你,也确实与你无关。”
“可若我在,就能及时灭火了,也就不至于火势变得如此之大……”陆子慎的声音愈发小了起来,自顾将所有罪责往自己身上包揽。
陆子慎说完话后并没有等到常宁的回复,他心中顿时觉得一惊,连忙轻轻抬起眸子朝着她看去。此时的常宁正低着头看向手中的长鞭,她眉头轻皱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此这般便让陆子慎更为害怕了。
难不成,是猜到什么?
正当陆子慎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常宁终于回过了神,他抬眼看向陆子慎,眼神中有一丝淡淡的迷惘,启唇恹恹的道:“我……我适才在想,东厢房被烧毁了,子慎你该住在哪里呢?”
陆子慎的睫毛轻微颤了颤,抿紧了唇并未应声。
看着他这般怯懦的样子,常宁顿时觉得适才自己的问话有些突兀,思虑了片刻后,她才揉了揉眼角道:“我屋子还有处外间,那里也还有一张卧榻,届时让小寒给你收拾一下总归还是能住人的,也好过去和小寒、立夏他们去挤。”
她顿了顿,随即又道:“若是觉得不好,我可以去寻父亲重新给你安置一个地方,毕竟你是陆先生所托付的人,父亲不会亏待你。”
“我在姐姐这里。”常宁的话刚刚落下,陆子慎便连忙接上。
他有些急躁,脸上挂着满满的慌乱,也不顾身上是否有灰了,忙快步走近常宁身旁蹲了下去,紧握着轮椅的扶手泛着青筋,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姐姐不要赶我走……”
常宁:……
“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常宁无奈扶额,语气恹恹的,“算了,算了,等一会儿就让小寒过来收拾吧,你去看看东厢房还有没有你没有烧毁的东西。”
陆子慎得了常宁的示意,嘴角愉悦的勾起,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抬眸看着常宁,轻轻把头往她的方向伸了伸。
常宁一时间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懵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含着淡淡的笑意伸向他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
他不知道为什么陆子慎为什么会如此黏着她,像只委屈巴巴求着主人原谅的小狗。或许是因为那时她在回廊救了他,所以产生了好感?亦或是他从前,从未有人这般对他好?
不过这些对于常宁来说并不重要,虽然怡蓉水榭不得林氏那头的好眼色,父亲也对她这个女儿并不上心,但只要以后陆子慎在这住下了,她也同样会像护着小寒与立夏那般护着他的。
最主要是小狗的头发摸上去松松软软的,合着那湿漉漉、可怜巴巴的眼神,顿时便让她心软成了一滩水,再多的不快与烦恼都能转瞬即逝。
倒是个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