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枫走到她跟前,直愣愣望着她,“小花,你该不会真想做我书童吧?” 叶秋花垂下头来,“奴婢未入府前,听闻谢府诗书世家,见公子你无心念书,才斗胆进言,愿做公子旁的一枚书童,为公子分忧。” 谢枫听着就有些头大,要知道这些话跟他夫子说话的调调是一样一样的,过分的谦卑,还有约束的意味。再思索,脑海里又多了几个之前被他辞退的书童,向来宠他的奶娘在这事上一直违背着他的心思。 真是扰人闲暇。 谢枫清了清声音,没好气的说着,“得得得,你也别说这些,做我书童呢,也没多大要求,无非眼心手,眼底要有我,心底得想事,手不能闲着,懂了吗?” “是。” 谢枫一丝笑容抹开,继续想着方才那个主意,在前面大摇大摆的走着,“那等下我们翻墙出去玩吧。” “……” 叶秋花还没想清谢枫为什么要翻墙时,她已经被谢枫带到了后院的一一处墙边。 此处偏僻鲜有人来,叶秋花前的此墙约有六尺高,坚固的守着谢府的安宁,墙外应是巷子,还有人走动往来的声音。 谢枫对着叶秋花一笑,“就是这墙了,你估计是第一次爬,不熟练,可以踩我背,我将你送上去。” “这墙……”叶秋花望着这堵墙一愣,“奴婢还是觉得公子不应该爬墙出去,若有个闪失,可不会被轻饶的。” “小花你这是拒绝的意思?”谢枫没好气的问道,“不刚要听我的话吗?不过爬个墙都被管教。” 谢枫十三四岁,而叶秋花才八岁 ,此时才到他肩膀,居高临下用这样的质问话语,更有种胁迫感。 叶秋花又看了看这高六尺墙,沉默着不应。 “那你先回去吧。”谢枫摆见她还真是个木鱼脑袋,摆了摆手。 叶秋花也没多争辩,往其他地方走去,公子这边要翻墙一事,她是不能置若罔闻的。 几经周折,她最终找到奶娘旁边来,奶娘刚服侍谢夫人吃过饭,在外堂歇着,躺在藤椅上面。 叶秋花抬起头来,眸色淡然,“奶娘,奴婢有件事要告诉你。” 第二日,谢府出了怪事。 这怪啊说出来也没人信,昨天谢公子不知怎么一直呆墙上,吹着冷风惨兮兮,好在奶娘及时赶到,用梯子将他救下来。 初看不过琐事,就是那后续耐人寻味,这谢公子越发不待见这叶秋花。 “枫儿,大夫特地让熬的药,你得多吃些才是。”谢夫人神色担忧的瞧着谢枫,放下手中的药汤。 “娘,我身体好的很,这药不过是滋补,不吃也无妨,只是那秋花”,谢枫说到这,顿了顿,“可不要让她出现在我面前。” 谢夫人不明就里,探问着,“是她害你在墙上下不来?若是这样,娘这就将她赶出去。” “赶出去吧。” 不露声色,谢夫人笑着问起,“赶出去前,枫儿你先给娘说说你怎么爬墙上去了?” 谢枫索性也不再隐瞒,“这不要有花灯节吗?我出去瞧瞧外面热闹不热闹,就爬了墙,而那书童死活不同意我爬上去,让她离开后,我自己爬上去,腿有些抖动,就呆那呐……” 越说,声音也低了下去。 谢夫人反而被逗乐的一笑,自己这好动的儿子可是强行爬墙不成,连这腿抖都承认。 谢夫人好心劝着,“枫儿你平时在谢府不思学业,折花攀枝还不够,连爬墙都做的出来,还好意思赶那实在的书童。” “可,可是要她在,我就不用等那么久。” 谢夫人也不好糊弄, “可是枫儿你自己爬上去又下不来,这事到底是你自己做的。” 这话说的谢枫一愣,也不知如何接下去,只是他心中那鼓气还闷在胸中,这书童就在接下来的三天被他赶出去吧。 谢夫人拍了拍谢枫的背,“枫儿,你有没有想过奶娘怎么直晃晃的来到你僻静处找你。” 谢枫猛的抬头,迎着谢夫人目光望去,这还真没想到? 大早上的,其他人还在睡梦中,叶秋花已经起来,早早来到书房内。 书房内一应物品都摆放的相当工整,叶秋花认真将其中细节又在脑海里过一遍。 过一会儿,谢枫也来到书房内,他来这么早,跟秋花是无关,跟今日夫子检查功课有关,“小花,先给我沏杯茶。” “公子要什么茶?”秋花抬起头来,小心问着。 “决明子。” 一会儿,谢枫书桌上被秋花端上一杯决明子茶,茶香缕缕,让谢枫浮躁的心稍微平和,夫子今日要查他《诗经》诵读情况。 谢枫目光死盯着书本,嘴里念叨着诗经内的篇章。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 叶秋花看他这样临时抱佛脚,也猜是功课缘故,只不过她娘早教过她,人的成才路像田里的庄稼一样,独立的稻苗或是花生长势都不大好,他需要着一个对手。 叶秋花微拧着额头,她自己学的太少,只会写自己名字。 “公子,你这样急着念书不喝口茶吗?端来的决明子都快凉了。”叶秋花胆大的上前问道。 谢枫没好气的说,“再过半个时辰,夫子都要过来检查为功课了,我还喝什么茶啊。” “可是,临时抱佛脚也不一定有用的……”叶秋花并不退让。 “这书房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谢枫饮了一口手旁的决明子,说完又自己栽书本里去。 叶秋花看他一眼,只是觉着好笑。 不一会儿,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走进来,此人儒生打扮,举手投足间与一般人气质上是不同的,斯文优雅。 叶秋花忙将他请到书房内,此人和颜悦色问着,“你是谢枫的书童?好像之前没见过。” “奴婢叫秋花,才来没多久。”叶秋花欠了欠身。 夫子脸色泛着温和,拍了拍叶秋花的肩, “不必这么客气,下次不行礼也行,我不拘这些,你倒是个好孩子,还这么小。” 夫子抬头看到谢枫正在捧着手里的书,口里念叨有词,也猜到他平是不思学业。 踏着步,走到谢枫旁,夫子清朗的声音问着,“谢枫,今日可是要检查弄功课,你准备的如何?” “夫子,能缓缓吗?我好像没背熟。”谢枫卑微着口气,似要求一丝让步,不意看到叶秋花在一旁,一丝想法涌上心头,“这是我近日的新书童,不信你问问她,我近日是在好好学这诗经的?” 夫子饶有兴趣听着,等谢枫说完,转过身来,“秋花,他说的可是真的?” “夫子心中已有答案,何必问奴婢。”叶秋花没有做出选择,也没有想掺合进去。 夫子对她兴趣更浓了一些,“那这功课一事,你这小丫头说一说,怎么办才好?” 叶秋花逮着这机会,也不客气, “奴婢做公子书童,自然需为公子分忧,让公子学好功课,只是奴婢虽然识得几个字,诗经是没念过的,不如夫子你教授时,也一并让奴婢在一旁好好学吧。” “等等。”谢枫走了过来,“我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做我书童,还要跟着我一起学习,还要给我教一遍,我记性有这么差吗?” “这是奴婢本职。”叶秋花丝毫不退让,只是眼光又飘到他书桌上的诗经。 “你!”谢枫有些悔意。 夫子喜不自胜,望着叶秋花,“你这小小女童想给公子当好书童,也不错。若你真心想学,一并教去那也何妨。” “谢谢夫子。” 一旁的谢枫本想再次试图阻止,然而他自小没有兄弟姐妹,没有陪他读书,望着叶秋花背影,他欲图伸出的手,放下来。 叶秋花与谢枫年纪有些差距,学识上自然有出入,秋花才入蒙学,谢枫已经在学《诗经》。 夫子稍稍思索,“我是被谢家雇来给公子讲课,所以不可能给你单独授课,只不过你私下可按我说的书单,仔细捡着学一些。” 谢枫将话接了下去,“夫子,这些我可以指教一二。” “那真的太好了,谢谢你们。”叶秋花不胜感激的望着眼前两人。 哑然失笑,“这有什么?你也不是正正经经的在读书?”,谢枫有些不可奈何道。 “公子你这话?”叶秋花还没去过私塾,实在无法参透这句话语。 谢枫仔细给她解释着,“六岁上私塾,要办开笔礼,顺序为:正衣冠、拜孔子、朱砂开智、击鼓明智、启蒙描红、封存心愿。这些就是正正经经开始读书的准备。” “可是,没有这些仪式,我也有机会好好学习呢。”叶秋花咧开嘴笑着,“这些就很好了。” 夫子的话,打断着叶秋花的思绪,“那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毕竟这事可不能传出去。” 所以,连学习也注定不能在阳光型,叶秋花对她现在的境况更有了一丝深得体会,随即她脸上露出喜色,淡而轻的像在春天绽开第一朵迎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