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渺随意伸出右手挥了挥告别,拖长声音只留一句——
“舅舅啊,我想当快点皇帝。”
风雪掩盖归途的脚印,人也无影无踪了。
公孙恣两袖掩面,笑得支不起身子蹲在地上。
许久他才呢喃说:
“阿渺的想法好棒。”
刚踏出这庭院一步,俞渺站定喊出声。
“阿音。”
巨大阴影笼罩住俞渺。
是裴无音。
俞渺伸出双臂,百无聊赖打了一个哈欠,说:“快点,要关宫门了,我好困啊。”
刚打架力气用完了,腿也软的厉害。
裴无音这副野兽躯体长至两米多高,像巍峨小山。背脊依然佝偻,眼睛也像野兽一般狠戾,但是只要目之所及是俞渺,这双眼是忠诚、濡慕的。
等候许久,肩上都堆起雪花的裴无音上前。比起以前不修边幅,现在他的头发被全部梳在脑后辫起辫子,身上衣服是干净利落的短打。
拥起俞渺,将他放置在手臂上,稳稳托起。
临近傍晚,太阳光芒已经很微弱了。因为快要过年,道路两旁挂起喜庆的红灯笼。
权贵人家居住的区域傍晚时刻也热闹非凡。一路上人来人往,朱红院墙高门连绵不断。
他们两人组合实在奇特,偶尔狭路相逢之人都好奇又恶意的打量。
“他们好奇怪唉。”
“那男孩怎么坐在那怪物怀里啊。”
“这么高是怪物吗?啊……那个少年郎好美。”
恍若未闻,俞渺闭眼倚靠在温热的臂弯里逐渐进入梦乡。
裴无音高大佝偻的背脊遮住了所有风雪。
……
即便待在东宫,俞渺也察觉到这个冬天不寻常。
一日,一封有梅花花笺被放在他的案前。
“愿君得偿所愿。”
乾德五年冬月,德武帝病重。
“咳咳——”
寝宫里摆了很多处火盆试图驱散了严寒。
昔日龙腾虎跃的德武帝只能奄奄一息躺着床上,容颜病态,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眼皮耷拉掩盖住了曾经精明的光。
“张岐呀……”
一旁静候的张岐立马上前,“在。”
“暗卫找到了吗?那个可怜的孩子。”
张岐战战兢兢弯下腰,面露悲戚:“回陛下,未曾寻找到大皇子的踪迹。”
德武帝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五年了……”
“或许寡人即将会一家三口团聚了,咳咳咳……”
说到吸进的空气引发急促的咳嗽,那力道几乎叫他咳出肺来。
这可惊动了外室的宫人,纷纷入内查看,没想德武帝掀开眼睛,怒喝一声:“除张岐之外滚出去!没有寡人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宫人恐慌地退下了。
殿内只剩他们两人。
刚吼出那句话已经耗费了德武帝全部力气,如今他躺在床上头目眩晕,感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流逝。
是他的生命吧。
但就算是快死了,他内心仍旧不能痛快。太医诊断说他的陈年累计下的旧伤导致,但他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怀疑着,他真的是旧伤复发吗?
不会有人在宫廷里做出花样,皇宫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是在何处能得出陈年累计的结果……
心中有一个猜测,但德武帝下意识断绝。思绪转回朝廷。
他活在尚且与世家分庭抗礼,那死后呢!
太子外家公孙一门手握军权,公孙玉野心勃勃,太子才多大!
十岁!
一旦他死了,公孙玉会垂帘听政拿捏帝王,外戚公孙一门把持朝堂,这江山到底姓了俞还是姓了他公孙!
——“张岐!宣太子。”德武帝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