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终于成功上位,对当时只有两岁小王妃各种宠,各种溺爱——呵,要是你以为她是真心就错了,这个,我也是有次无意间偷听到小袁夫人母子谈话才得知——她那继母,要对当时小王妃捧杀教育,怎么给她养废怎么来,无条件的溺爱,教导得各种不堪,像把毒药丸子上涂上一层糖,天天喂着小王妃吃——王妃小时候,就那么给养坏了——”
“所以,她之所以小时候皮,也不是没有原因,说起,也是个悲剧,她也是个可怜人,叫我怎么说好呢!”
“我心疼王爷,可说句背宗忘主的话,现在,我却越来越心痛王妃,为她常常难受伤感。”
“这么些年,她为咱们王爷所做所承受一切——只要王爷脾气一上头,各种羞辱、折磨,甚至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甚至还——王爷是一味陷进自己的泥沼爬不起来了,可王妃呢?要说,这世上还有人会真心对待王爷,为了他连命不要,许就只有王妃了!”
“所以,我挨这几十板又算什么?不,只要他们俩能合好,我就是被打死,也无所谓!真的!”
“……”
***
也不知是否春末渐进、蚊子多起来,还是紫瞳这话对苏友柏有了影响,每到夜里,苏友柏翻来覆去总是辗转难眠。
他直觉心里像竖了一个不倒翁,把它按下去,它又竖起来,再给它按下去,它又竖起来。
有时睡不着,便又把那双蔻珠“亲手”为他缝绣的袜子拿出来瞧——他把袜子贴在心口上,针脚线纹是那般精致绣巧,袜子,还是之前的那双袜子,却感觉好像哪里不同了。他干脆坐起来又重复试穿了穿,刚刚合脚,心口砰砰砰,越发跳得快要出了嗓子眼。
那安婳公主不知是否日渐对他有了某种男女遐想——常常隔三差五,装病,学着病西施模样、吩咐他去为之诊脉开药。
这个到现在选驸马都还没着落的老公主,脸上一副活泼娇憨,实则内心蠢蠢欲动,苏友柏每每面见这位公主,总不自觉感到惶恐害怕。
有天中午,她又把他单独叫去闺房绣楼把脉开药,苏友柏看着公主那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刁钻蛮横模样。
他叫她伸舌,这位公主眼波欲流,轻轻吐了舌,一副勾引挑逗模样。
苏友柏板着张脸,终于道破真相:“我看公主应该是没病吧?——以后,若是公主没病,还如此戏弄在下,恕在下不能奉陪!”
安婳公主一拍桌子,勃然怒道:“哟!”
她笑起来:“我那嫂嫂叫你,你就跑得飞快,她没病的时候你去看,有病的时候你也去看,你们行医的,难道不是面对病患一视同仁吗?呵,还是说,依本公主看,你就是个居心不良!你们俩,借着给我王兄医病看腿的名义,谁知道私下在搞什么名堂?那韩寿偷香、红杏出墙的丑事儿,可没干得少吧?”
苏友柏气得,收拾了药箱诊垫站起身就走。“神经病!”
……可走着走着,他又一顿。
听那小宦官紫瞳的意思,王妃袁蔻珠年少不更事时候,大概就是安婳公主这副模样吧?
苏友柏的脸渐浮起一抹复杂不可说的思辨来。
人的感情就是如此复杂矛盾、说不清讲不明,回想曾经的蔻珠——假如真是安婳这般模样,他为什么没有感到丝毫厌恶
反而相反加重的,是一种心酸,悲悯,对人生、对无常命运的叹息与思考。
他仰望着头顶上的苍穹。不,袁蔻珠绝对不会是安婳公主这样的。
他渐渐变得双重标准起来——
一个有故事、一个像谜样、饱受上天捉弄的女子,或许,蔻珠之于现在的苏友柏,更多的就是这样感觉。
从曾经的高到云端,再到如今的低到尘埃里去,再低到……还能再低到什么地方吗?
苏友柏很明确感觉自己胸口有一种越发焦灼的疼痛。
他知道,那是为蔻珠,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