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本来就不适宜围城,我军也不可能长久支撑,现下只有速战速决。一个人不喝水,最少也能活三日,一个士兵不喝水,第二日就不行了。潘三一定会出来取水。”唐覆白看饶祥还是愁云满布,又加了一句,“断水之前,我已派人从水下暗闸处潜入城中通知百姓取水,想必百姓的水不会比潘三手下的兵少。” 果然不出唐覆白所料,断水第五日,潘三就派手下来谈判。 这一次,他没有用诈降的招数,而是提出条件,如果今日卯时城中还是无水,那就先把西边的百姓炸死,看看能不能求到雨。 面对如此丧心病狂的条件,唐覆白也没有让步:“那你回去告诉潘三,最好让他用完所有的□□,然后等上一个月,看看这寒冬腊月里会不会下雨!” 如此一来,军中倒没人再提出异议了。大家都知道,潘三若想屠城,早就杀光秦州城的百姓了,现在狗急跳墙,用百姓做砝码,若是还有力气屠杀的话,只怕自己的士兵都先累死了。 果然当天夜里,秦州城出来一小波匪兵要去取水,明军看到城门大开,分明是想诱己深入。 唐覆白知道城中必有陷阱,传令全军士兵装甲披盔,即刻入城。 大约是潘三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所以采取了自杀式的抵抗方式,他在大街上埋下了许多弹药,甚至是炮竹。 虽然这些弹药杀伤力并不是很大,但足以炸穿百姓的屋门,炸伤明军的骑兵了。 再往前走,明军遭到了匪军的火力进攻。秦州府衙里的五个碗口铳布在城中的隐秘处,一看到有明军的踪影便四处开炮,一时之间明军无法突破防线。 猛攻之下,弹药很快用尽,不多时,匪军就被一举歼灭,潘三不甘心被活捉,也已自尽身亡。 也几乎是同时,西江又有水流了过来。 秦州城的危机总算是解决了,可是平民损伤也不小。 在火力交战的区域,因明军受了伏击,根本来不及疏散屋中的百姓,所以房屋、墙垣倒塌之下,到底有多少平民被埋,一时之间难以计数。 在唐覆白的督令下,救援工作很快展开,但是忙到入夜,都没有找到蔚饮。 如果蔚饮无恙的话,她自己就会去府衙了,可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被压在了民居的残垣之下。 夜深了,搜救队也已经换了几波,救出来的人里,就是没有蔚饮。 唐覆白这才觉得,大概上天真的是要惩罚他一下,凭什么无辜百姓都因这人祸送了命,而他的姑娘就偏能置身事外呢? 他就怨自己,没办法保护她。 冬夜的风很大,胡中第二次想要劝他回去休息时,唐覆白忽然看到一只白色的狐狸在黑夜里一闪而过。 未加思量,唐覆白抬脚就跟了上去,胡中都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跑出了十几丈。 狐狸的速度远非常人所及,不一会儿唐覆白就跟丢了。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前方又出现了狐狸的影子,那只白狐狸从一片低洼的残砖碎瓦上爬出来,看了看他,又钻进低洼处。 唐覆白连忙走上前去,白狐狸已经不见了。 他来不及细想,蹲下身子就开始往下挖。 不知道挖了多久,他的手长期握刀持矛,都已经长出了茧子,也硬生生地被这些碎石瓦砾刮出了血。 忽然,他的手指尖碰到了一块布,他急忙拨开砂砾一看,是一只女人的手。 唐覆白只觉得一口热血涌上心头,他调整了方向,开始往头部所在的地方翻挖。这一夜月光黯淡,他心中焦急难耐,却又担心动作太大,伤到被埋的人,一双手怎么也不听使唤。 当终于看到蔚饮的脸时,他堂堂男子汉,也终于体会到鼻尖一酸的感觉。她的脸上满是尘灰,鼻息也很微弱,若是再晚一步…… “公公,能听到我说话吗?”他一边叫她,一边清理她身上其他被掩埋的地方。 这时远处胡中举着火把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叫道:“大人,大人。” 唐覆白头也不抬,胡中一下子没有看到他,等差点从他身旁绕过去了才发现正在埋头挖人的人是唐覆白。 胡中把火把插在一旁,卷起袖子凑过来说道:“大人,叫人来帮手啊,哎,你的手上都是血啊,我去叫人!” 唐覆白立刻制止道:“不用,你去叫大夫过来,然后找人抬个门板过来,打点水,快!” “这个,不叫人来帮大人挖?” “不用,快挖完了,快点去啊!还站着干什么!” 最后两句的语气已经有些狠劲了,胡中没有见过这个架势,再不敢多说一句话,立刻跑去找大夫。 大夫来了,唐覆白让衙役把门板放在地上,就把人支走了。 胡中一看,才发现救出来的这个人原来是玉全胜,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可是唐覆白接下来的举动他就越来越看不懂了。 大夫把完脉,说还有得救,唐覆白就叫大夫立刻回去煎药,然后让胡中跟他一起把门板上的玉全胜抬回去。 胡中虽然满腹狐疑,但他一句话也不敢问,为什么不叫人来抬?可是将军都亲自抬人了,难道要说自己抬不动吗。 接下来的事,胡中也看不明,唐覆白给玉全胜喂过药以后,便让他找一辆马车,把人运回西京,再在西京租个别馆安置,还叮嘱他此事不可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胡中从没担此重任,大气也不敢出,等到唐覆白用干净的毛巾将她脸上的灰尘擦拭干净后,他终于看清了蔚饮那张脸。 原来红黑的麻子脸、大浓眉变成了苍白的鹅蛋脸,一双眉毛如远山青黛,齐整温婉。 他揣测不出唐覆白的心情,只觉得心中波浪翻天,锣鼓喧响。这个公公竟然是个女子!这件事情当今圣上究竟知道与否?别的不说,自己的主子似乎还在帮忙掩盖她的身份!如果她被人发现,主子是否会受到牵连? 胡中护主心切,开始怨起蔚饮,好死不死地,把唐覆白带到了坑里。 可是唐覆白的交待他不敢怠慢,马车一备好,他便立刻启程。 而此时天还未亮,胡中这才想起,唐覆白已经整整三日未眠了。 因为唐覆白担心蔚饮伤到筋骨,叮嘱胡中万不可急行。所以等胡中到西京时,唐覆白都已经处理完秦州的事宜,赶到西京。 蔚饮直到进了别馆,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