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想了想,有些烦躁似的揣起了袖子,“你说的也是……唉,现如今这世道想安安静静坐点小本生意是越来越难了。”
小本生意……
都做到国师头上去了……哪里小了?重六腹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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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赶回客栈的时候晚饭点已经过了,夜幕降临在天梁城上。汴河大街上有头有脸的酒楼大都已经打烊,不少做夜间买卖的小摊贩们却将推车小铺连了一整条街。他们的客栈原也该进入打烊阶段了,可是大堂里灯火通明,竟有不少官兵模样的人出入。
重六暗道不妙,看来柳盛果然向官府求助了……
“东家……怎么办?”
掌柜往大堂里瞥了一眼,看到一名身穿知县官服体态圆润的老爷在一张桌子前坐着喝茶,便露出一个微笑,“不必担心。”
马车一停,小舜立刻飞奔出来,前言不搭后语地叙述着柳盛带着昏迷不醒的徐寒柯回来到处找大夫,过了一会儿大夫吓跑了不说,又来了一对官兵,晚饭后不久就连知县都亲自跑来了。
整个槐安客栈附近的小摊贩全被赶跑了,简直如发生了凶杀案一般。
看着门口那些腰间挎刀凶神恶煞般的士兵,重六和小舜大气也不敢出。可是掌柜却仿佛十分放松,施施然带着他们两人进了堂子。
那位知县许韫许大人一派官老爷的排场,正襟危坐,旁边还有个主簿模样的人在给他扇扇子。朱乙和福字几个帮工在旁边站着不敢说话,廖师傅倒是坐在另一张桌子那慢悠悠地喝着茶……
掌柜迈进门槛的时候许大人刚好抬起眼睛,那神情忽然就变了。他忙站起来快步走向掌柜,“祝老板,你可算回来了!”
“许大人。”掌柜仍旧用他那标准工整的姿势做了个长揖。
那许大人赶紧一把抓住祝掌柜的手臂,拉他去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显然没有半分官府老爷的气焰。
重六这才放下心来。也是……就连国师都忌惮掌柜,这小小的七品知县应该也不在话下。而且掌柜能在这天梁城做他那诡异的牙人生意这么久畅通无阻,想必跟官府走动也比较频繁。甚至……说不定这位许大人也曾经是掌柜的客人?
重六闻到空气中有一股之前在官道上闻到过的臭味。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在灯影的浮动间,能看到一些……丝状的影子?但是当他仔细去看的时候,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种感觉,就像你在林木茂盛的地方钻过,忽然感觉脸上好像黏上了一丝蜘蛛网,但是用手去摸却什么都摸不到的膈应感觉。
他的汗毛自从进了客栈,就没有躺下来过……
总觉得……客栈里多了一些东西……
不仅仅是那些官兵,还有一些不太能看见的东西。
掌柜此时转头吩咐道,“小舜,你选一匹马,连夜去紫鹿山,把松明子找来。六儿,你跟我过来。”
小舜一直负责马厩,骑马的技术也是所有帮工里最好的,由他去找人再合适不过。重六则赶紧跟上掌柜和县太爷,直奔北楼。
不少客人都站在面向中庭这一侧的回廊里看热闹,交头接耳的。北楼的楼梯前守着官兵,只是那些本应天不怕地不怕的兵大爷们此时也都是脸色煞白,眼现惊惧。重六听到一两个在旁边议论着,零星的字句飘到他耳朵里:
“太邪门了……”
“虫子从他眼睛里……”
听着……怎么有点像是之前徐寒柯给他描述过的,忠王身上有过的症状?
他们来到徐寒柯的房间门前,开门的赫然就是柳盛。
“是你们?许大人,我让你去请国师,你派人去了吗?”柳盛严厉地问道。
许知县紧张兮兮地回答,“柳大人……还是让祝掌柜先看看吧。这方面的事,他懂得多。”
可是柳盛却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祝掌柜,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大人,不妨先让我看看,恐怕国师过来也没有这么快。”掌柜用柔和的语气劝解道,”
柳盛终于向旁边让了一步。
重六却没忍住大大滴打了个喷嚏。那臭味实在太强烈,若不是他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只怕已经吐出来了。
空气……变得浓稠了……他几乎能感觉到那种蛛丝状的东西密集地塞满了整个房间,丝丝缕缕地从敞开的房门伸展出来,抚摸过每一个人的面庞。
房间里,徐寒柯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中透着青黑。在床边,有一滩脓绿的黏液,还没有清理掉。
“你们去百蟊泽后,发生了什么?”掌柜一边走向徐寒柯床边,一边问道。
柳盛道,“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在沼泽边走的时候他被树根绊倒摔了一跤,他的手划破了。我给他包扎了一下。”
“你们有没有遇上……一阵浓雾?”掌柜用手指从徐寒柯嘴边沾了一点那种脓绿的呕吐物,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柳盛愕然,“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掌柜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是须虫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