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微居然来了。”
王盼盼蜷在正气商行的账房里睡大觉却完全没错过上清门现身的那场好戏,甚至比阮慈看得更加清楚阮慈在众人眼中是个炼气期的小伙计,连天眼都开不了的只看清楚了太史宜两次出手要不是老掌柜的喃喃自语,她连越公子也到了都不知道。
“这个徐少微就是个混世魔王,有她在保管什么事都办不成,上清门把她遣过来,却只派了陈均压阵看来和我想得一样并不怎么愿意掺和到这个摊子里来。”
王盼盼一边舔手一边老气横秋地点评着上清门的局势,阮慈剁了刚送到的鲜鱼鲜虾,又加了几丝灵草拌成一碗猫饭送到账房里王盼盼叫阮慈手里捧着碗埋头大吃大喝了一顿,又要阮慈把它抱起来顺毛,阮慈抱着猫在高高的门槛上坐了一边顺毛一边和它嘀嘀咕咕地说小话,旁人瞧着倒都觉得好玩可爱,三年过去,阮慈只又长高了一点儿有了点少年的样子,但看着却还是满脸稚气,要比实际年龄小了许多,王盼盼说这是因为她的身体经过东华剑淬炼之后,不再是凡人体魄,所以长得要慢。
“我听老掌柜的说,那陈均是上清门这一代的二师兄掌柜还说,太史宜修为奇高,就算在元婴期修士中也是高手,比徐少微足足高了一个大境界,可以轻易将她格毙掌下,不过太史宜说,徐少微是主母最喜欢的师妹,所以不便伤她。两人这才没有打起来,不然的话,陈均是一定要出手的,中央洲两个大门派,要在坛城上空打起来的话,光是交手余波都能让这里空间碎裂,寸草不生,整个坛城毁于一旦。”
“太史宜的确是魔主很看重的手下,燕山十八令主,他持的是法藏令,此令虽非燕山第一令,但却是魔主昔年执掌的第一部天魔令。”王盼盼哼了一声,“徐少微打是打不过他的,但要说太史宜能随意杀了她,那就是瞧不起人了。她身上有替命金铃,这是徐家老祖赐下的灵宝,太史宜轻易杀不了她而且也未必就一定要杀她,嘴上说得凶而已,徐少微一向仰慕谢燕还,谁知道这次跟他过去,是想做什么呢?她对陈均说是为了监视太史宜,不让他杀了你,那也许只是说说而已。若是见了你,把你捆起来交给太史宜,又干脆让太史宜把你杀了,那也全由得她,陈均松松垮垮的,一看就不想多管。”
老掌柜的喜欢学舌说书,阮慈自己看不清楚,但从他那里也将坛口的事情都听得分明,闻言点头道,“别的高手都是各有方位落去,想来都是卜算过的,只有上清门,未曾卜算,随意找了方位,陈均又说上清门不必和南株洲争抢修道种子,看起来他们并不是真想收我入门,只是凑凑热闹而已。”
“可不就是如此?你瞧玄魄门,来了越公子,燕山也来了太史宜,其余各盛宗来的不是年老耆宿,就是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上清门只来了年轻一代的二师兄,还带了和谢燕还关系最好的徐少微,掌门一系完全避嫌,便是你原本想拜入山门,此刻也要掂量掂量了。”
王盼盼伸了个懒腰,冷笑道,“像上清门这样的上古高门,繁衍至今,门内也是派系重重,人事复杂得很。有些人想收东华剑入门,但有些人却是未必,甚至也许还想让东华剑种全数夭折,让谢燕还的罪孽更深重一分,他好达成自己的目的呢。”
阮慈从玄魄门手里脱身之后,又用了半年的时间,将东华剑炼化得大小如意,王盼盼便带她往坛城过来,随意迷惑了一支商队,让老掌柜养了一只猫,又收留了一个小伙计。她在街面上混了两年,早已不是最开始那对修仙界一无所知的小女孩,深知仙门各派之间的斗争只有比凡间更加激烈,更加诡计多端。也更是明白了东华剑的份量这两年间,南株洲大门小派都是动作频频,阮慈旁听客人聊天,也听说了不少逸事,各派如今对宋国乃至周边各国的梳理,也是又频又密,现在中央洲陆的门派来了,盛宗修士也许不用做这些苦活,但等茂宗修士们出来了,这几国恐怕是又要过一遍筛子了。
之前王盼盼让她拜入上清门,阮慈不置可否,这两年来倒是渐渐知道确实该拜入盛宗她在坛城混了两年,和伙计们关系不错,众人也多是炼气还体的修为,彼此自然打听功法。可两年来,不仅阮慈,便是她认识的伙计,除了从掌柜手里恩蒙惠赐,得到几本不错的功法传授之外,不论是买卖交易还是野路子,根本没有遇到过什么合适的功法,便是连质量中平的都没有,能找到的都是粗劣不堪的大路货。
千俢万修,功法第一,就比如说阮慈,她炼体学的是王盼盼给的一套拳法,后来偶尔也练练在刘寅内景天地看到的那路身法,两套功法都是上品,所以她才修炼了几个月,便可以和万熊门已筑基的王师兄一样,在空中停留一盏茶功夫,如大鸟一般滑翔。王盼盼带着阮慈一路从陈国到坛城,也让她试着狩猎异兽,阮慈可以轻松击毙炼气巅峰的妖兽,就是在筑基期妖兽面前也有周旋余地,只是她不爱荤腥,不喜见血,而且以貌取兽,遇到长相可爱的妖兽就不愿出手,只愿意击杀一些丑陋可憎的妖物。
未筑基已有如此修为,若是她和王师兄对打,即使跨越了一个大境界,胜负仍是不好说的。这除了她身体经受过剑意淬炼之外,也有功法的原因。王师兄修炼的功法,稀松平常,人体内的潜能发挥不了一成二成,只是盲目追求境界,他和张师兄对筑基时所谓无漏金身津津乐道,仿佛是很值得追求的境界,实则这对盛宗、茂宗弟子来说,是最自然的要求。无漏金身便是周身经脉贯通混元,一口灵气入体,搬运周天之后,可以完完整整地再呼出来,不会经由经脉散逸体外,阮慈受过剑气炼体之后,甚至无需筑基,早就达到了这个境界。她虽然在炼体境界,但根基深厚,功法上乘,对潜能的挖掘比王师兄更好,王师兄空有境界,但不如阮慈能抗能打,在不动用灵华玉璧的情况下,都未必能打得过她。
尝过了好功法的甜头,自然不愿拜入低门,更何况阮慈要走器修路子,这样的杂修功法更难寻觅,寻她的宗门虽多,但她只能在中央洲宗门中择一而入。原本王盼盼是看好了上清门,“上清门的剑种便是谢燕还,谢燕还叛门不过也就三千多年光景,她走后门内还乱了一阵子,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也来不及寻到别的剑种,你那一剑杀的人里,应该没有上清门的。若是你入了门,应当不会有什么位高权重的大修士对你虎视眈眈,随时随地要揪住你的错处,为他那惨死的剑种弟子报仇。”
既然已是师徒,便要承继因果,当日云巅那一剑,确实是阮慈之手挥出,人算不算她杀的,这就要看怎么想了。不过阮慈和王盼盼看得倒是一般杀徒之仇记在她身上总比记在谢燕还身上好些。谢燕还如果真能从天外回来,以她那时的修为,要向她寻仇犹如痴人说梦。
“再者,叛门者死,谢燕还既然从上清门叛离,那便是上清门的大仇家,他们自然倾力培养你,至少你不用担心被随手杀了,又或是和养猪一样养起来,等着下一代剑种的成长。”
这几年来,王盼盼对她也算是尽心尽力,阮慈挑三拣四,这个不想杀,那个不想杀,这个不爱吃,那个也不爱吃,虽然多次被王盼盼骂得狗血淋头,但骂完了王盼盼终究还是顺着她,只是有一点不太好,王盼盼不爱说谢燕还的事,这几年下来,甚至没有告诉过阮慈谢燕还到底是男是女。阮慈虽然非常好奇谢燕还为什么叛出上清门,魔主又是怎么引诱她的,但还是没有多问,而是叹道,“若是真能拜入上清门,自然是好的,只怕这一次上清门来的弟子,个个都是徐少微那样的人。”
徐少微和谢燕还关系极好,谢燕还叛门而出,她身上还带着谢燕还给的护身法宝,虽然借口是要在太史宜面前护身,但怎么看都不值得信任,王盼盼道,“不错,上清门内也不是人人都能拜的,这一次收徒,掌门一系一个人没来,身后背景唯独提得上的就是陈均和徐少微,你拜入上清门,一定是陈均照看你,可他要是照看不周,又或者被太史宜缠上,自顾不暇呢?把你托给徐少微,那可就有说法了。”
阮慈和她谈得烦躁起来,怒道,“干脆走出去随便拜个师父算了,反正我也不能修道,随便给我个器修功法,爱怎么修就怎么修,不给我拉倒。”
她站起身就想走,王盼盼忙道,“你慢点儿这么做于你确实无所谓,反正哪个门派都会精心待你,可为了争抢你一定会死很多人的,修道人也罢了,凡人有什么过错呢?你自己被关了七百年,没破阵以前,连雨都不知道是什么,甚至连自己被关着都不知道,你明白这是什么滋味。”
她不愧自小看着阮慈长大,这句话说到了阮慈心底,她想道,“不错,这样争来抢去,最后我一定也会落在中央洲的宗门手里,他们在这里打架,伤的都是南株洲的百姓。南株洲诸宗那么起劲地找我,也许就是想在中央洲天舟压境之前把我找到,尽快地送走,免得纷争在南株洲上爆发,南株洲吃最多的亏,却只能得到最少的好处。”
“老掌柜的也说,越公子此来一定带了血线金虫,血线金虫要寄宿在凡人体内,凡人根本无法抵挡,只有筑基修士,修得无漏金身,方能避免侵袭。若是他和人争斗起来,又或是为了寻我,放出金虫把一国内所有凡人都侵袭了,那”
想到那样的景象,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握住胸前玉璧,怔怔地想道,“老掌柜的说,如果越公子不能如愿,南株洲恐怕要生灵涂炭,这话真是再不假的,三年前,秀奴和丽奴已经现身,在陈国肯定有许多宿主,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们也不至于到坛城落脚,三年时间,他们的虫群该扩张到什么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