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路遥动摇了。
她想睡在这里,再打扰她一晚。
毕竟,万一她连夜赶路,发烧了暗卫不会知道,烧傻了怎么办。
她给自己找到一个逻辑自洽的借口,自动忽视暗卫的办事效率,怎么敢让她赶路,更是把名声在外的真正神医忽视彻底。
总之,祁路遥率先说服了自己,心满意足的留在这里。
闻宁舟让祁路遥先睡,她把所有的袄和大氅从衣柜中翻出来,这半个月,她给自己屯了不少过冬的物件,大氅和小袄是她买的布和料自己做的。
针线活起初不顺手,做出来不好看,她平时干活穿,也不讲究个美观,入手后便顺了,她琢磨的很快,之后做的大氅,不仅走线规整,还有些刺绣在上面。
大椅子一共两把,一把被她用来抵门了,剩下的一把,她轻手轻脚的搬到床头,然后自己蜷膝缩在上面,用大氅裹住身体,脑袋埋在膝盖里。
祁路遥累极,不一会便睡了过去,只是她向来浅眠,每隔差不多半个时辰,便有一双有些冰凉的手,小心地搭在她的额头,探探她的温度。
闻宁舟就怕祁路遥发烧,身上有这种大的创伤,即便她不懂医术,也多少有点常识,也知道容易发炎,更何况她所在的朝代,用药带着点玄学色彩,说止血就止血,但不知道能不能杀菌消毒。
她的手凉,量温度前要先搓一搓哈热,没有温度计,纯手工测量,闻宁舟怕有误差,温度稍微比她自己高或低一点,她就会再测几遍。
每一次测温,祁路遥都知道,她依旧闭着眼睛,没有被惊醒的意思,想到闻宁舟不睡觉,这样做的目的,便会心一笑。
夜深了。
在闻宁舟再次探温度的时候,祁路遥缓缓睁开眼睛,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睡觉吧,很晚了。”
“我不会起烧了”,祁路遥说,“郎中的药的确很有用,不会有危险。”
她的语气和眼睛都很清醒,毫无混沌,哪有睡着的模样,闻宁舟道,“你还没睡?还是被我弄醒了?”
“睡着了”,祁路遥说,“半夜突然醒的。”
闻宁舟了然,睡前喝了药和水,能理解,“要起夜吗?”
她说这个话题也有些尴尬,移开目光不去看祁路遥的脸,总感觉完美的数据人,应当不需要上厕所的。
“屋里没有……没有夜壶”,闻宁舟莫名觉得尬里尬气。
闻宁舟说,“你要是想那什么的话,我扶你出去吧,你先披个衣服再起来。”
祁路遥唇角上扬,似是被她这扭捏的模样逗乐,“我不起,就是想叫你睡觉。”
这张床算是陈长青准备的婚床了,村里的木工打的,不算太宽敞,但睡下她们两人绰绰有余。
“好,那我睡觉,不弄你了”,闻宁舟说完才发觉她的台词颇为糟糕。
祁路遥自动的朝里面挪一挪,把外面的位置空出来,意思显而易见,“来睡这。”
“这本就是你的床,没有我睡你坐的道理,你睡外面可好?”祁路遥问。
闻宁舟看祁路遥坚持,她没再墨迹,脱掉鞋坐到床上。
她坐在祁路遥的对面那头,“我睡这边,不晓得我睡觉老不老实,万一压到你的伤口,就坏了。”
闻宁舟睡在另一边,两人同床不共枕,相依而眠。
“外面的被窝被你暖热乎了,好暖和呀”,吹了蜡烛,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朦胧胧的,闻宁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好舒服,睡啦睡啦”,她说着脑袋蹭蹭枕头。
枕头是她现叠的,把小袄叠成方块,用大氅叠一叠铺在上面,高度适中,软和又舒服。
“嗯”,祁路遥的声音像月光铺洒在屋脊的白雪上。
闻宁舟把腿往外挪一挪,就怕压到她,“那晚安啦。”
祁路遥被她感染了愉悦,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开心放松,她一下子没明白闻宁舟的意思,“嗯?”
“就是做个好梦的意思”,闻宁舟的声音带着笑。
祁路遥,“嗯,那晚安啦。”
她一字不落的模仿着闻宁舟说法,连语调都活泼了起来。
屋外寒风呼啸,悄悄地,落了闻宁舟来之后的头一场雪。
泥坯的院墙,岌岌可危的窗纸,老旧的木门,挡住风霜,栏出一个温馨的小世界。
两人睡得很香,被窝紧紧的裹住,密不透风,后院的小条、板板和红中缩在棚子里,小五到小十一在它们的新窝安眠,厨房的柴堆里。
屋前的孟德斯,骄傲放纵,甩着光秃秃的树枝,随风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