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鹤宣克制地从少年的脖颈移开视线，隐晦地看了一眼他的屁股。

尾椎部分被摔的尤其严重，所以黎白忍不住捂住了小屁股，哭包属性使他觉得又疼又委屈，眼底已酝起了生理性泪水。

黎白吸了吸小鼻子，在眼里打转的金豆豆眼看就要掉下来，但因为不想在反派四号这种坏人面前丢脸，便拼了命地试图忍回去。比委屈更强的情绪是生气，——对方竟然打不过就偷袭，简直无耻又过分，让黎白气到想再打对方一顿。可惜眼里的金豆豆就要压不住了，怕被裴鹤宣看见的黎白只能匆匆转身跑路，决定下次再来打人。

然而裴鹤宣还是看到他哭了，——就在少年转身的那一刻，借着月光看到了他的眼。眼瞳里漾满了水光，像落雨的湖面，氤氲朦胧，又漾着一份幽幽的银辉。长睫毛也被润湿了，显得更黑，如打湿的蝶翼或鸦羽，扇动间，一颗泪珠直直坠下来。

——就那么娇气金贵，摔一下就摔哭了？

裴鹤宣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朝少年伸出手，然而少年已经转身跑了，他只抓到一颗坠落的泪珠。

泪珠划过指尖，又无声无息地落到地上，和跑掉的少年一样消失不见，可不知为什么，裴鹤宣感觉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颗眼泪的温度，明明不烫，却有一种灼热的感觉从手指直抵心里。

黎白已经跑下楼了。

下楼的脚步虽然如猫型那般优雅从容又没有半点声息，但表情就没那么从容了。——它还在努力忍哭，一边吸着小鼻子握着小拳头说本大仙一定要忍耐，一边不受控地瘪着小嘴巴吧嗒吧嗒掉眼泪。

它最后只能尝试着想一些开心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比如各种好吃的美食和它自己积攒的羽毛和珠子，哥哥们以前给它买的小玩具和它最近特别喜欢抱着啃的小奶瓶，还有各种被夸是最聪明最漂亮的小狸猫的高光时刻。

还是被夸最有用，喜欢听夸奖的黎白终于慢慢忍住了委屈。它此刻已从顶楼下到了一楼，便想着顺便去一楼最左边放标本的房间，把自己辛辛苦苦抓的乌鸦找回来。

都说无偶不成书，事实往往就是那么不巧，黎白才刚拐进走廊，就和反派三号蔺幻打了个照面。

蔺幻是出来找猫的。

睡到半夜突然惊醒，发现床上的小奶猫不知何时不见了，当即就皱起了眉。他知道猫都是夜行动物，半夜跑出去玩没什么稀奇，但不知为什么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便决定去外面看一看。

蔺幻没有带枪，但一直有随身携带匕首的习惯，看到陌生人出现在走廊里的那一刻，表面上似乎没什么反应，神态也像黎白当时在巷子里看到他被人围攻时一样漫不经心，但事实上身体已调整成战斗状态，手也暗暗握住了刀柄，然后用轻佻又随意的语气问：“敢问这位同学深更半夜到我家里，有何贵干？”

猝不及防地被发现了，黎白难免有点儿慌，下意识想走，可惜蔺幻已经看了他的脸。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蔺幻的第一反应就是惊艳，然后才和裴鹤宣一样根据少年的身型和体格得出了他不是练家子的判断，又见他似乎是从顶楼下来的，不由想到了裴鹤宣。

——难道是裴鹤宣带来的宠儿？

虽然这么多年下来从没见到那个性冷淡的男人身边有过任何男女，但少年的容貌出色到这种程度，一时间老房子着火迷上了也情有可原。

蔺幻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迈近一步，借着月光清晰地看到了少年的眼瞳。

水亮水亮的，灵动又清澈，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单纯可爱，似乎还因为被他发现了而有点儿慌，就像丛林里受惊的小鹿，恨不得将整个身体连同鹿角都藏进茂密的枝叶里。

蔺幻微微一愣。——怪不得能让裴鹤宣这样挑剔的人喜欢，他觉得自己也有点心动了，并在心动的同时莫名想到了他的小奶猫。

因为白白也有近乎一模一样的灵动清澈的眼瞳，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就睁着水亮水亮的圆眼睛哒哒哒地从黑暗的巷口朝他跑来，间接救了他一命，毛绒绒的小眼神和高扬的小尾巴能教人整颗心都软下来。

蔺幻无意识脱口而出的一句白白却让黎白着实吓了一大跳，一双眼睛也因此而瞪得滚圆，瞳仁更显清澈，还带着孩童的天真无害。

内里越阴沉扭曲，也许越抵不住这样的天真，蔺幻会养那么多宠物，大约也曾期望能用它们的纯白来照亮自己的黑暗。蔺幻忍不住又朝少年走近一步，——两人此刻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近到他能借着月光看到少年脸上的绒毛和红红的眼尾。

那泛红的眼尾让他心头再次一动，甚至产生了不该有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