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即熙走进析木堂的时候,雎安还没回来。冰糖站在堂中乖巧地等着她,见她来了就围着她跑了几圈,嗷呜了好几嗓子。
即熙摸摸冰糖的头,笑道:“那我就等等雎安吧。”
她抱着书跟着冰糖走进了房间内,雎安的桌案上十分整洁,和她上次来看的时候一模一样。
其实他文具书册的摆放方式,和七年前也没有太大差别。她一直觉得雎安有点轻微的怪癖,所有的东西在他手上都必须要有秩序,并且被放在它既定的位置上。就算是一直放左口袋里的东西不小心放在右口袋里,都会让他皱皱眉头。
她放下书,走向桌子后面的书架。书架也没变,这个隔间是用来放史料的,这个隔间是用来放符咒书的,这个抽屉放画册,这个抽屉放他的收藏……
即熙拉开那个放收藏的抽屉,意外地看见各种物件之上,躺着一件禁步。
禁步的质地是金镶玉,远远地看还算是优雅,凑近了看清上面的花纹,马上就变得俗气了。
这禁步一面是芙蓉、桂花、万年青,寓意富贵万年,另一面是花瓶里插着的稻穗,还有鹌鹑,是为岁岁平安。垂穗底端栓了小金铃铛,戴着走路时会有清脆声响。
富贵万年,岁岁平安,这是她送给雎安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没错了。当时她做好这个禁步,被思薇嘲笑了好几天,说她的品味俗不可耐,居然连富贵万年都出来了。
搞得她都没好意思跟大家一起把礼物给雎安,而是趁着他做晚课时翻窗到他屋里,私下给的。她预先重申自己品味比较俗气,雎安看了这个禁步却说好看。
他眼里映着温柔烛火,说道——你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我,并不俗气。
之后雎安便真的天天戴着它,直到她离开星卿宫时他还随身佩戴。这次她回来却没见他戴过了,原来是放在这里。
即熙摩挲着这件禁步,触感温润光滑,其中连接的绳子有些磨损,感觉随时能断掉似的。她拿起来,想着如果她拿回去换好绳子再放回来,应该神不知鬼不觉吧。
即熙正想着,一回头就看见阿海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鹰架上,露出犀利的目光,亮出他的利爪。
“好嘞!我这就给您放回去!”即熙马上陪着笑把禁步放回去,抽屉合上。
阿海还是一样的神出鬼没,让人害怕。即熙腹诽着走到书桌前,靠着软乎乎的冰糖坐下,撸它银白的毛。
“冰糖,你打得过海哥吗?”她小声问道。
“嗷呜。”
“哎,你怎么就这么随你的主人!她怕的你都怕!”即熙忿忿地薅了一把冰糖的毛。
这天雎安讲课时,阿海和冰糖都陪在他们身边。即熙没骨头似的靠在冰糖身上,如同靠着个大枕头,举着书放在眼前看着。
阿海叫了几嗓子,雎安停下讲课的声音,笑起来:“师母,您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
即熙看了一眼告密的阿海,敢怒不敢言地爬起来坐好,说道:“你平时要都带着阿海,也就跟能看见没两样了。”
“阿海是海东青,如果不能翱翔于山林之中,而是天天拘束在人的房子里,那就不再是海东青了。”雎安边说边拿起镇纸,换掉写满字迹的纸张。
他伸手去拿新纸,却摸了空,皱眉道:“师母,您动了我的纸?”
话音刚落便有一沓纸递到他手边,女子娇俏的声音传来:“我看你做事拿东西特别流畅,就像能看见似的,所以就想确认一下。你是记下来了这屋子里的所有摆设的位置吗?那星卿宫的各种房屋,路线,陈设,你也都记住了?”
“嗯。”雎安接过新纸,铺在桌上淡淡应道。
即熙想这像是雎安能做出的事情,但就算是雎安来做,这也是很辛苦的。
“你到底为什么会失明呢?”即熙问道。
雎安抬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淡淡一笑:“下雨了。”
即熙转眼望向窗外,果然地上开始出现一个一个的圆形水印,悄无声息。
“你怎么知道的?”
“听见的。”
他又让即熙抓了一把豆子撒在盘中,问道:“这把豆子一共有多少个?”
即熙愣了愣,还没来及数完雎安就说道:“三十二个。”
“这也是听出来的?”
“嗯。所以不必为我可惜,福祸相依,我没事的。”雎安笑着说道。
即熙看着那盘里安静躺着的三十二颗豆子,心想怎么会没关系,那可是一双眼睛。
不过是你惯会说话,有一千种方法说服别人你没事罢了。
即熙只顺着雎安的意思说了一句:“好吧。”
可她觉得心里不痛快。
她想吃冰糖葫芦了。
午饭后的弟子们三三两两地在授学殿外聊天,却有十几个人围着一个石桌好像在看什么。
“符咒拼的是什么?气脉和灵力,像你们这种……不,是像我们这种未封星君的,灵力自然不足以支撑高等符咒,那就要看气脉。”
即熙边吃着织晴她们下山买来的冰糖葫芦,边拿起织晴画好的符咒,起手触发便看见符咒上涌起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