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平安送完信身后就黏着个鬼影,保持两步的距离,小心又谨慎。
电影很感人,她没有从头看起,也没那么多共情。其实看不看都一样,亲情类的命题于她来说是弱势。
她出生不久母亲就去世了,她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八百字的观后感即使写出来,也只是一堆没有感情的文字。
招平安不想看了,借着上厕所躲到升旗台背面去。
阿择尾随而来,在隔了半米远的地方坐着,时不时偷看她的侧脸。他想靠近她,不喜欢离着这么远。
魂体里那种难受的感觉让他要抓狂。
招平安蓦地扭头,刚好抓住他偷看的行为,在他错愕的目光下,她重重地“哼”了声。
阿择抓抓头,茫然到无措。
见过太阳光的鬼,再也无法屈居在黑暗里。
他不能失去那抹光。
他飘过去,在招平安面前蹲下,她抱腿坐着,小小一只。他将手盖在她手背上,固执地不让掌心下的柔软抽走。
“平安,你为什么生气?”经过这一段时间,阿择用词已经熟练顺畅许多。
招平安气鼓鼓地瞪他,他竟然不知道错在哪!她低吼:“你没有礼貌。”
他着急了,“那你能教我吗?我学会了,就不会这样了。”
招平安想说:你现在握住我的手,就是唐突,唐突也属于没礼貌。
可当撞上他那双湿润透着急切的眸子,那些话囫囵在喉间,吐不出来。
“我没有不开心。”她低低说,手任他撰着。
阿择歪低头看她的眼睛,好像要看出点什么,才会相信这句话。“那你为什么不笑呢?”他喜欢她笑。
招平安动动被紧压着的手指,那里的力道又加重几分,无言地述说着他的不安。
她心跳乱了一瞬。
“人有很多种情绪,有时候笑着也不一定是开心的,有时候哭着也不一定是难过的,有时候......”
他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脸上表情压抑凝重。他什么都不懂。
她察觉后顿住,转了话头,“以后你去哪跟我说一声就行,外面......不安全的。”
“那我现在跟你说行吗?”阿择想亡羊补牢,却忘了细究那话里更能让他疯狂的,她的担心。
招平安怔了怔,“扑哧”声笑了,“行。”真是只单细胞的鬼。
阿择面部仍旧僵着,直到她露了笑,才跟着舒展。他将原因说明:“我在山里找了几天,终于找到以前见到过金子的地方。”
招平安刚奇怪他要金子做什么,只听得他又说:“平安不是缺钱吗?金子能换钱。”
阿择说这话时带着些小得意,招平安看着他,嗓子突然哽了哽。是李晋家访那天他听到的吧,而她还误解他。
“阿择,谢谢你的好意,我能养活我自己。但是别人的东西我们不能动,这也是为你好。”
阿择又似往日那般清俊模样,眼底漾着淡淡的暖色,温声说:“好。”
傻子,她莫名其妙甩脸色,他都不会委屈吗?
招平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电影已经放了大半,主人公唱起那首触动人心的歌曲,“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入妈妈的怀抱......”
“KKKK......”
招平安再次听到这个稚气又尖厉的笑声,两次了,这绝不会是幻听。
笑声一直持续,她寻找声音的来源。
布屏幕上的影像突然变成雪花,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一只小手掌在布偶幕里挥舞。底下学生们一阵异动,暗光下攒动的人头慌乱。
工作人员开始调试电影放映机,捣鼓出满头大汗,布幕里依旧是那副诡异的景象。
招平安干脆站上升旗台,往下看已经开始走动的人群,老师们大喊着“安静!坐好自己的位置!”
终于看到了。
放映机上趴着个小鬼,一只手卡在卷片里,另一只手恶作剧地玩弄着投影。
怪不得现场没有太重的阴气,原来是只小鬼。
小鬼正玩得不亦乐乎,突然感觉到不善的视线,原本青白色的稚容幻成骷髅骨,阴恻恻地朝招平安这边龇牙。
嘁!小把戏!这小东西也是因为年幼早夭,不谙世事,所以才不会被学校罡气所影响。
招平安身上没有带家伙,要悄悄地把那只小鬼拘来,那就只能......
她晃晃阿择的手臂,“阿择,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