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是个机灵的,不然做不到林佑的大丫头,但是她毕竟没有读过书,逻辑、格局都和林如海夫妻这样饱读诗书的差距甚远。墨韵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但是还没弄清楚林如海为什么会问那几个不相干的问题。
林如海见墨韵还不认,缓和了面上神色,问林佑:“佑哥儿,你今日瞧见院子外头的大风筝,和你昨日新得那一只,像不像?”
林佑眼神一亮,问:“两只风筝一样的,父亲怎么知道?”
墨韵听到这里,总算反应过来了,老爷问那些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就像一条线串联起来,将自己做的事还原出来。墨韵没有受过专门的细作训练,此刻反应过来林如海问那些问题的用意,哪里还能管理好表情。无论她如何强作镇定,也是掩饰不住心中惊慌了,这种惊慌也如实反映在墨韵的脸上。
林如海见此,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急忙掀帘子出去了。
林如海走得急,猛被掀开的帘子还在晃动,黛玉瞧着门帘一摆一摆的,心中感叹:父亲不愧是年方弱冠就中探花的人,自己有前世的记忆,差不多能推断出此事的前因后果。父亲却仅凭才智,就抓住了事情的要害。
要说林如海去做什么,自然是去安排捉拿墨韵的同党。墨韵左右已经被拿住了,可以日后慢慢问,不差这一时半刻;外头若是安排迟了,墨韵的同党只怕要跑了。就是林如海这样快就反应过来,也不一定能追上呢。
林如海去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工夫,他如何安排调派的人手,黛玉不得而知。趁这半个时辰,黛玉还小寐了一觉,直到林如海进来和贾敏说话,黛玉才醒了,揉了揉眼睛半撑起来。
林如海见黛玉醒了,道:“玉儿怎么醒了?你身子还没大好,再睡会子。”又转身对贾敏说:“把墨韵提去我书房吧,夫人也随我来。”
父亲虽然才智出众,但是黛玉有前世的记忆,还看过原著,审问墨韵,自己说不定能想到什么别的线索。于是黛玉道:“父亲,玉儿不困,我也要去听父亲问坏人。”
林如海微微一愣,黛玉能说出这样的话,相对于她的年纪未免太成熟了些。但是听贾敏说,今日当机立断救林佑,便是黛玉的功劳,自己这个女儿,只怕有些自己不曾知道的出众之处。于是林如海亲抱起黛玉道:“好,玉儿一道听一听。”
贾敏又吩咐人照看好林佑,将墨韵押入书房,自己也随林如海父女到了书房。
墨韵谈不上什么反审问手段,林如海在兰台寺供职数年,做的就是监察吏治的事,审过多少老练的文武官员。墨韵就算不想说,林如海无需用刑就能套出话来。
要说墨韵背主这件事,又牵扯到一桩风流韵事。
七年前,林如海外放,在九江做知府。上任一年后,也就是墨韵十二岁那年,因为兄长要娶妻,拿不出钱作聘,便将墨韵卖入了林家。
林家不是苛待下人的人家,但也不如荣国府那样除了月钱,还动辄赏下人金银锞子。墨韵的月钱并赏赐补贴家用,不但替兄长娶了妻,娘家生活也改善不少。只是墨韵家里一直没存够替她赎身的银子。
去年年底,林如海调任两淮盐运使。因为墨韵已经做了林佑的大丫鬟,贾敏怕举家迁到扬州,一双儿女水土不服,若是再换了身边伺候的人,两个孩子更加难以适应。所以,贾敏将墨韵也带来了扬州。
贾敏原是想着,墨韵大了,到扬州一二年,待得林佑适应了扬州的生活,再问墨韵的意思,或是放其归家,或是就地配人,添一副嫁妆皆可。
墨韵受林家恩惠,林家又手握墨韵的身契,墨韵即使心中不愿,面上也不敢有丝毫不满。谁知,贾敏替林佑着想,多留墨韵一二年,却叫人寻了间隙。
墨韵卖入林家那年十二岁,已开了情窦,和表哥傅试两情相悦。原本,林如海若是继续做九江知府,墨韵便想着再等林佑略大些,便求了太太的恩典,贾敏心善,说不定能免了身家银子放出去。
偏偏林如海在去岁调任了,初时也没什么,林家安顿下来不久,那傅试便寻来了扬州。无非是鼓动墨韵说,林家带她到扬州,远离亲人,便是不会再放她了云云。墨韵如今十八少女,鲜花嫩柳般的人物,林家又子嗣艰难,说不定会被林如海收房。
林如海听到这里,不禁满脸怒容。林家清贵人家,最重规矩,林如海就算纳妾,也是首选良妾,其次是纳母亲赏的、自己和贾敏身边的丫鬟、外头买的,也有同僚送的;断不会纳到儿子房里去。傅试和墨韵这猜测,当真折辱了林家的家风。
饶是林如海脾气好,也呵斥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