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浅浅哼了一声,心道:小小年纪懂什么承诺,说话也不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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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顾清河称新婚婚服的布匹已经送到了陆家织布行,陆母徐丽华便带花姣姣和陆长旻去店里选料子。
一行人来到织布铺,掌柜便将各式布匹展开来。由于花姣姣看不见,陆子旻遂将布料的颜色及材质与她详细描述。
“没有黑色或者炭色吗?”花姣姣听完问道。
她曾见过天界仙家的新郎婚袍上用金蚕丝绣着踏云的飞龙,新娘的婚袍也相应绣上了起舞的金凤。滚边镶珍珠,宝石缀双睛,着实华丽。
但她穿不来那样艳丽花哨的衣裳,独独偏爱黑色和炭色,就连她在魔宫寝屋中的床幔也是一层薄薄的炭青色纱布。
一旁帮忙展布的掌柜听言笑道:“少奶奶,黑色和炭色可不适合喜庆的日子穿呀!”
“那适合什么日子?”花姣姣随口一问。穿黑色难道还得挑日子?
“这……”掌柜哪里敢接话,为难地瞅了瞅陆长旻。晦气话不可在婚事临近时说出口,会坏了喜气。
陆长旻则对他摇摇头,提醒他莫要一惊一乍,掌柜连忙噤声。
“不打紧,不打紧。”徐丽华握住花姣姣的手,亲昵地拍了拍,笑道:“你久居山中,镇上的一些习俗的确不太知晓。若是不喜欢亮红的料子,咱们就用蕉红色的布料做喜服。今日再让长旻帮你挑选几段素雅的布,给你做几件平日里穿的裙裳。”
花姣姣没再多问,点头答应。她虽偏好深色,可若是按照此处的婚嫁习俗需穿红喜服,照例穿上就是。反正她如今是个瞎子,美丑也瞧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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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丽华亲自帮他们量好尺寸后,就得开始裁布制衣。陆长旻则带花姣姣去街巷逛逛,为她选些称心的首饰。
走出织布铺不久,花姣姣正要松开他的手,哪知他攥得越紧了,几乎将她整只手包裹掌中。
“你母亲看不见了。”花姣姣提醒道:“没必要再故作亲昵。”
陆长旻牵着她信步走在街旁,一本正经地说:“街上人多物杂,我担心绊着你。”
“我在山里行走都不曾被藤根树枝绊过,此处只是多些人……”
花姣姣话还未完,忽觉陆长旻停下了脚步。她的手被他攥着,只好跟着停下来。
“你听我一回,可好?”陆长旻突然恳求道。
他语气中的无奈简直扑面而来,花姣姣总不能在街上与他争执,只好由着他。
可陆长旻似乎吃定了她吃软不吃硬,有一回,便有第二回......
两人行至玉器铺,陆长旻问她想要哪种颜色的玉来制作系在腰上的宫绦。
她冷冷淡淡回了句:“宫绦之类的物品大可不必。”衣裳用来遮掩或保暖即可,挂些有得没得甚是累赘。
陆长旻却置若罔闻,拿起一款双生环佩,举在她耳畔。微风拂过,轻摇环佩,时而铿锵响亮,时而清脆悦耳。
“你听。”陆长旻眼中盈笑:“与姣姣的声色一样动听。”
“......”突如其来的赞美让花姣姣一时语塞。
她听过的赞美并不少,大多是源于对她的畏惧而说出一些阿谀奉承的话,亦或像她的大弟子媸幽那般花言巧语将她哄骗,真心实意的还真没有。所以她会下意识抵触旁人的赞美。
花姣姣正要开口拒绝时,陆长旻一句轻轻柔柔的:“实在想看你戴上我亲手做的宫绦。”便让她没了辙。
好似她若不答应,就成了个欺负良善少年的恶人似的。
陆长旻最终挑选了两块上等的白玉及翡翠,一块无暇莹润如羊脂,一块通透冰清如碧泉。牵着花姣姣心满意足地离开玉器店。
花姣姣终于忍不住,拽着他拐入无人的小巷。劈头就问:“你与我说话的方式能改改吗?”
“改?”陆长旻见她面色不豫,甚为不解:“怎么了?”
花姣姣道:“我素来心冷又绝情,不习惯身边的人对我温言软语或是假惺惺的夸赞。你我皆知此次成亲是个交易,你私底下更无需强颜与我亲昵,做你自己即可。”
陆长旻脸上的喜色顷刻被她这番话扫荡而光,“你认为我私下所言所行都是假惺惺?”
花姣姣愣了一下,她方才的话是这个意思?
陆长旻再没多说半个字,兴味索然地牵着她径回陆家。二人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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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姣姣以为陆长旻近日私下冷淡是听进了她的劝告。直到次日深夜,她躺下不久,就听陆长旻敲门走了进来。
花姣姣坐起身问他有何事,他却站在门边,默不吭声。
花姣姣嗅了嗅,淡淡的酒味从他的方位飘了过来。“你喝酒了?”
陆长旻仍旧不回话,轻轻合上门扉,转身走至衣架旁。他脱下外裳挂在上头,再解开腰束,接着是中衣。仿佛是在自己屋中,自然而然地宽衣就寝。
花姣姣听出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大为疑惑:“你不回屋睡觉,来我这儿脱衣服做甚。”
将中衣挂好后,陆长旻抬头浅浅哼了一声,微醺的眼中几分愠色:“正是听你的话,来做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