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不少寒门子弟都看向萧朗吟,目露敬意,他们未想到门第高贵的萧朗吟会带头站出来,毕竟,他们萧氏家大业大,二十两银子不过是一个丫鬟的月俸罢了,他们这些被逼到极点的寒门都未开口,萧朗吟倒是替他们说话了。
只是现在局势未明,他们尚且不敢跟随萧朗吟发声。
“反了反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小监生,竟敢如此诋辱师长,日后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蒋司正气得胖脸涨红,厉声吩咐道: “来人!此学生对圣人不敬,给我狠狠地杖他四十!让他长个记性!”
负责执刑的绳愆厅有人站起身,却踌躇不敢上前。
毕竟国子监中虽有刑罚,但对高官子弟向来体恤,犯错多是罚跪罚站罚抄书,他们怎么敢贸然责打镇远将军的贵公子呢?
“怎么?忌惮镇远侯?”司正看穿了他们心思,冷笑道:“你们安心打!我倒要看看他回家后敢不敢拿这事儿去和父亲说嘴!”
镇远侯对萧朗吟的管教向来严厉,这事儿落在他的眼里,只会觉得儿子因为区区二十两银子忤逆师长,还为此受罚,以镇远侯的处事风格,萧朗吟说不定会再受斥责。
刷着朱漆的长条凳被人抬上广场,紧随其后的两人拿着施罚用的竹杖,令人望而生畏。
学生们一个个紧握双拳,怒火中烧,但各堂师长皆在台上,他们不敢站出来相抗,皆在私下低语。
“这儿哪里有点司正的样子?倒像是东厂锦衣卫的做派。”
“朝野上下都要用棍棒教人信服么?都说上行下效,我们司正学得倒是挺快。”
不论台下如何议论,萧朗吟皆无半点惊慌,他抱着双臂冷然站在原地,气势如虹。
蒋司正愈发恼怒,正要出声催促,忽听一道清朗之音掠过:“司正为何自居为圣人?”
司正闻言一惊,待看到说话的少年眉目如画,皮肉细嫩,一看便是不知疾苦的小公子,立刻生出几分轻视:“放肆!你一个小小监生,懂什么是圣人?为何出言诋毁本官?”
齐宥丝毫不惧,侃侃而谈:“司正说我们交的银子是修缮孔子像的,但我看国子监的孔子像依旧是素身泥胚,倒是司业你,衣着光鲜体面,还带起了犀牛角的腰带!司正代孔圣人收费,又替孔圣人花钱,岂不是自居为圣人么?”
齐宥点评精妙讽刺到位,别说各大堂的监生们纷纷叫起了好,就连坐在台上的师长看他的目光也满含赞意。
蒋司正已经认出眼前人正是齐家的小儿子,一时又气又怕,这学生张口就是犀牛角腰带,言语之间透露的信息,似乎知晓自己服饰僭越的事情?
可自己明明只是在家穿着过过瘾啊!
最后还说他自居为圣人,这……这不是想要他的命么!
此事自然是齐宥从书里看的,他记得书中有段剧情是蒋司正当上太后的侄女婿后开始飘了,用学生上缴的钱采买名贵服饰用具,所穿所用皆僭越了身份,还经常向太后进言释放赵王的事情,这些行为在暴君眼里无异于作死,蒋司正也因此被逐出京城。
蒋司正紧盯住齐宥,沉着脸思索他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正要出言处置,忽听台下又有人扬声道:“司正!”
站出来的少年青矜飘袂,眉目微冷,竟是丞相之子陆唯时。
陆唯时并不激昂,只神情淡然的揖手道:“司正,孔圣人曾说有教无类,司正的做法却让寒门子弟求学之路愈加艰辛,若圣人知晓,也会不悦吧。”
齐宥转动黑而润的眼眸,立时抓住这个绝妙的切入点,接过话道:“是啊司正,人皆有灵,圣人的灵也是圣灵,您若得罪了圣灵,走夜路怕是要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