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热闹都属于盛秋筱,似乎人人都忘了冷香阁还有一位头牌娘子,善奏月琴,唤作观莺。没有人来告诉观莺,外头是什么场面,她便自己去瞧,看着盛秋筱艳冠群芳,活脱脱当年墨觞花魁的样子。花魁沉醉梦里,乐得见盛氏求有所得,头牌却坐不住,她察觉得到危机。
照墨觞花魁的发落,养好了伤继续见客,还要克扣她的赏钱。可是呢?自打遭了阁主训斥,她手上的伤迟迟不见好,那些口口声声要与她长相厮守的客人们也不见了。
观莺亲眼看见过,从前那个姓朱的少爷大咧咧进了冷香阁,根本不提起她半个字,径直抱过一个长相俏丽的小红倌,满脸色相地上了楼。
那个时候,观莺就站在楼梯口,穿着娇艳的朱红纱衫,梳着精致婉转的灵蛇髻,打扮得和从前一般无异。可这一切似乎都是无用,她和朱少爷已经四目相对了,对方就直接挪开目光,低头去抚弄怀里小红倌小巧的下巴,只当不久前还软玉温香的头牌美人儿是空气一般。
“唷,是朱少爷!”彼时她不甘心,扬起嗓子娇声唤着,魔怔了一般抬脚追上去,挽上朱少爷的胳膊。
“哎哟,少爷,这您来了,怎么也不知会奴家一声,怕不是日子太久,忘了观莺儿了。”头牌笑靥如花,全然忘记了从前在大小阁主处遭过的教训,一双杏眸中的谄媚讨好简直快要溢出来,双手紧紧箍着对方,生怕又和初见墨觞花魁那天一样,一不留神就叫自己的客人溜走了。
可是呢?莫说朱少爷满脸嫌弃了,就连那个小红馆都不将她放在眼里,毫不退让地依偎进客人另一侧臂弯,朝她投来个诱人的媚眼:“姐姐可真说笑了,您身上有伤,咱们姐妹都体谅得紧呢,妹妹虽然年轻几岁,可也一定会好好伺候少爷,哪能打扰了姐姐休息呢?朱少爷,您说是不是呀。”
“是是是哎呀!你松开,干什么呢!走了走了”
小红倌不过十五六岁,却有一身的妩媚好风情。朱少爷被迷得神魂颠倒,眼里那还能有强颜欢笑的观莺,一把将她推开,忙不迭搂着小红倌进了房。观莺一个站不稳,差点磕倒在扶栏上,她撑着身子,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就这么不见了。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也不知道擦拭。
她不想失去辛苦到手的一切,可情形偏偏一日差似一日。连七夕这样的好日子,外面闹哄哄的,可是除了自己那个讨人嫌的丫鬟,没有人和她说一句话。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跑出去打听,竟发现冷香阁这般大张旗鼓地张罗,都是为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盛氏。观莺气不过,打骂了丫鬟几句,转脸就引来管事妈妈斥责,想也知道是那墨觞家的母女授意。
好个冷香阁,好个花魁娘子,好个阁主夫人。
台上盛氏笑靥如花,谁还会在乎她?看着盛秋筱随了客人去,观莺的心气忽然泄了劲,想想这半月门前冷落寂寥,再瞧着新人笑,几滴眼泪没忍住就想掉下来。她咬了咬嘴唇,狠狠跺了一脚,绝对不能允许自己丢这个丑。
“观莺姑娘,别来无恙。”
正欲拂袖而去时,身后忽然响起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一道颀长宽实的影子落下来,正好将她整个笼罩在其中。她意外极了,没想到此情此景,还会有人来与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