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已是第二泡,杯中松萝匀壮,茶汤绿润,过了初饮时的苦涩,入口滋味浓厚,甘甜醇和。玉琳琅偏爱那一阵苦涩,过了劲头便放下了。
“劳你挂心,还是老样子罢了。”谈及沈渊,墨觞鸳面生慈爱,语气中亦满是无奈之意。
玉琳琅惋惜道:“似晏姊这般世间少有之妙人,为一些陈年旧事所耽,缠绵病榻如此之久,实在叫人不得不为之扼腕。在下还记得六年前,冷香阿晏犹在豆蔻,一腔开嗓惊艳梨园,那可是让多少人记忆犹新的。”
“晏儿那时候才多大,能唱什么,都是别人看她年纪只当哄孩子,抬举她开心罢了。”墨觞鸳听见养女得别人夸赞,心里头高兴得很,口中却还是谦虚的说辞。
沈渊去串戏时的灵动样子,冷香阁主比谁记得都清楚,对比现在的清冷避世,不由得又要感叹起来:“如今她长大,却是再也回不去了。我也只盼母女缘分深厚,能多疼她几年罢了。”
玉琳琅见状,立即正色道:“为此春酒,以介眉寿。晏姊吉人自有天相,在下且以茶代酒,权作为晏姊祈福。”说罢举杯尽饮,抬眸报之一睇。
墨觞鸳亦举杯:“但愿借你吉言,我替晏儿先谢过。”
合香尽时,蟾宫正上天心。椒荷辛辣味刺激了眼眉,离雪城便瞧见了沈渊的琥珀眸子一点点圈上了红晕。空气中熏香味甘凉,驱散了薄醉微醺。
离雪城不可能拦得住沈渊,合香酒已经上了第二壶。水芝事先得了墨觞鸳的再三嘱咐,本来是兢兢业业看着的,也有在尽心劝阻,架不住小阁主学会了作痴作娇,一口一个“好姐姐”,三两下绕得大丫鬟也没了主意,不知怎地就放任了新酒上桌。
沈渊是故意的。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长,也从来不敢奢求更多,只管念着一句多思无益百年,也总记得提醒自己别太上心,在这个世道里,情爱二字终究是最不中用的身外之物。可是,可是她可以对痴男怨女的故事嗤之以鼻,却必须得向自己低头,承认自己心里是有离雪城的,早就扎下了根。
订亲吧,八年了,她习惯了这个男人,不管他心里到底是谁,她都愿意和他长长久久,执此一生。
“戈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沈渊眸光温存,红着眼圈儿,还蕴了一汪晶莹泪。她觉着,自己一定是被雪花酒迷惑了心神,毕竟已经许多年,不曾落泪了吧
她自己都不曾抬头去望一眼月儿,却对着雪城说起胡话来:“雪城哥哥,你看,月亮真美。难怪呢,嫦娥宁愿抛下丈夫,一个人孤零零的,也要奔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