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激凌在他手里显得很小,像个超小的玩具。
她注意到他手腕上挽着一串佛珠,是啡色的珠子,直径不算小,每颗珠子上有天然深棕纹路,和寻常温润如玉的气质不同,衬着男人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显得野性,邪肆,很不好惹。
“您拿吧,没关系。”温芷拿过另外一盒香草的,也没看这个人,“我吃别的口味就——”
她话说一半,被一声沙哑低沉的淡笑打断,
“温芷。”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怂?”
温芷蓦地一怔,抬起头来。
面前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穿着黑色的运动T,薄薄面料勾勒出健硕的线条,卡其色长裤,裤脚扎进一双外国的进口军靴。
寸头,单眼皮。
下颌线条利落,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痞笑。
除去轮廓比之少年时期更加锋锐成熟以外,和过去一模一样。
温芷望着这种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无端有些慌张,握着香草冰激凌的手亦有些发僵。
“怎么,认不出来了?”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微俯下身,将她手里的香草口味抽出。
然后将刚才那盒抹茶口味的,重新还给了她。
他手指的肌肤不小心掠过她的手心,手指有着粗糙厚实的触感,微微发着烫。
“嗯?老同桌,大班长?”他压低了声。
“认…认得出来。”几秒后,温芷才回神,将一缕发梢别到耳后,下意识握紧冰激凌,还带着冰冰的凉。
“顾呈,你好。”她定了定神,让声音平静下来,礼貌客气地道。
“你回国了?最近怎么样?”她握紧购物车,公式化地问道。
他剑眉一扬,旋即展平,学着她的样子,“嗯,温芷,你好。”
“我去年就回国了,最近很好。”
刚说完,他就忍不住又哂一声,戏谑的笑声如沙沙作响的树叶,一点点摩挲着她的耳垂。
“温芷,你这幅假正经的样子,怎么还改不掉?”
“你这幅混不吝的样子,不也没有改掉么。”温芷被笑得有点脸热,忍不住轻声道。
她说完这一句,握着车子退后一步,并不想他多聊,从他身边绕过,径直往出口退去。
“你慢慢逛,我今天时间有点紧,我们有机会回聊。”
*
男人并没有阻拦她。
温芷松了口气,推着车子一直走到这排尽头,才回过头,极小心地瞥了一眼。
男人却还站在原地。
他单手插着兜,微俯身,在冰柜里挑着,站姿散漫,他好像永远都是那副痞子样,站不直似的,没个正形。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骤然抬眸,漆黑发亮的眸子直直射来,眼尾勾起,还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温芷背脊一僵,匆匆收回目光,立刻推着车子拐弯,去结账。
从超市拎着大包小包出来,站在商场的玻璃大门前,她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廊沿外暴雨如注,豌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狂风刮过,卷着这所城市特有的咸湿气息。
温芷看过天气预报,知道晚上有暴风雨,她将一只沉重的塑料袋暂时放在地上,艰难腾出手从包里掏出伞,然后拎起袋子,套在手腕,刚要往自动门前走去,手机又响了。
是曾喻文的特殊铃声。
她往后退两步,大门合上,将袋子重新从腕间摘下,不过一会,上面留下浅浅的红痕,接起来。
“海城下雨了?”曾喻文温润的声音传来,透出关心。
“你怎么知道的?”曾喻文工作忙,还留在A市,再说婚纱的事她一个人回来就行。
“看以前同学朋友圈啊。”曾喻文急说,“你带伞了吗?雨这么大,你给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吧。”
曾喻文知道她虽然早早就拿到驾照,但从来不敢一个人开车出门。
“不用了,哪用那么麻烦,公交站就在对面,我坐车就行了,就几站路。”温芷说着,就看见马路对面一辆空空荡荡的公交路过。
“那你打个车,或者叫个嘀嘀,别坐公交,乖。”曾喻文急道。
“今天下雨,有那排队工夫我早就到家啦。”温芷说,“好了好了,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我到家再找你啊,你先工作。”
又一辆公交路过了,温芷知道他这个点肯定还在公司加班,没再多说,匆匆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