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刀之前，乌莎吉再三向我确认。 「诺拉，你确定？」 而我亦再三点头，肯定地说：「我确定。」 乌莎吉手起刀落，咔嚓几声，剪掉连接着真发的人造假发，本应长及膝盖的头发随即回复到之前的长度。 我甩着清爽的短发，乌莎吉替我扫去残留在后颈的碎发，拿走斗篷到别处抖动。 喝着啤酒的佩金碰巧经过甲板，瞧见我新造型不禁哗然，「明明你长发比较好看，为甚么又把头发剪了？」 我捡起地上的假发扔向他，没好气地说：「又不是自己的真发，我要来干嘛，而且驳发很难打理。」 「没错。」身后的乌莎吉替我梳头，点头附和道：「还很容易打结，倒不如花时间把头发留长。」 「欸？留长发？」我回头愕视着她。 「欸？不留吗？」她同样愕视着我。 佩金适时插话，提议道：「不如问问船长的意见。」 「为甚么？」我更愕然，怎么扯上他了。 乌莎吉笑得一脸猥琐，欢快地点头说：「好呀。」 语毕，他们二人一左一右架着我的手臂，把我提到罗的面前，他跟其他船员都在另一端甲板晒太阳。 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跟海贼狼狈为奸。 乌莎吉中气十足，哪有初见的优雅高贵。 她开山见山，直接向罗提问：「船长，你认为诺拉长发好看还是短发好看？」 本以为罗会拒绝回答，怎料到他认真地打量我一番，回道：「长发。」 ……喂，你别跟着他们一起发疯啊。 乌莎吉和佩金互相击掌，乐得欢天喜地。 佩金甚至说：「乌莎吉，赶快把头发捡起来驳回去！」 「是！我这就去办！」乌莎吉坐言起行，立即跑走了。 堂堂一国公主被海贼指点，你咽得下这口气吗。 自从上次罗给我一个爱的抱抱将我唤醒后，他们总是拿这件事来取笑我和罗有一腿。 真是够了，让我安分守己当个船员不行，非要我跟船长发展出一段罗曼蒂克的感情才满意。 说了多少遍，罗对我有救命之恩，只会是我最重要的同伴。 除了同伴之情，别无其他男女私情。 我们又不是在玩无聊的爱情游戏，而且在海贼船上谈恋爱会带给其他人麻烦，坚决不要，即使有了交往对象也会是船员之外的人。 而且我在冰火岛已经有夫婚夫汤姆了。 晚餐过后，罗叫我到诊疗室替我检查身体。 可能他找到治疗方法了，我兴高采烈地跟着他走入房间，殊不知得到的答复是—— 「对不起。」 我一愣，罗居然向我道歉。 「你发烧了？」我脱口而出，然后收到他锐利的眼神，我赶紧说：「抱歉，你继续……」 罗低垂着头紧握拳头，声音微微发抖，语气透出一丝不甘，「我治不好你的身体。」 「啊？」 世间上还有罗治不好的病？我不信！ 我抓紧他衣服的下摆，难以置信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没有推开我，任由我弄皱他最喜欢的衣服，缓缓地说：「血清已经跟你的细胞融合，彼此都分不开，所以……」 「所以我一辈子都长不大？」我接话。 「不，血清只是延迟你的衰老，你还是有机会长大，只不过……」罗顿了顿，还是说：「数十年后的事。」 喂，你在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 我得数十年间都维持孩童体形？ 「除非……」罗又开口了。 除非甚么，大哥，你有甚么话干脆一口气讲出来，别钓人胃口啊。 在我希冀的目光下，罗慢慢地说：「除非你血清流失，就会加速衰老。」 血清流失？这么超级的血清还会流失？我倒是没听说过，只知道融合不完整会引起严重的排斥反应。 慢着，我拥有超人般的能力都是托了血清的福，万一我没有血清，那我不就会…… 「没错，你会变回普通人。」罗清冷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妈的，这货又对我读心了。 其实变回普通人也没差，我原本就是超级招人厌的普通人，连亲生哥哥也嫌弃我。 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 「那要怎样才会造成血清流失？」 「不知道。」罗回答得很爽快。 喂，你不是医生吗。 罗摸着我的头发，勉强称得上是安慰，「你体质特殊，可能不会发生，但也不是没有这个机率。」 这回答还真模棱两可。 不过没关系，即使没有血清，我还是我，照样活得快乐，只要有他们在。 罗忽然弯腰，对我正色道：「诺拉，如果你发现身体不对劲，要立即跟我说。」 我奇怪地盯着他，「我现在很健康，自从有了血清，我未曾生病过。」 罗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道：「我意思是指，如果你身体出现问题，极有可能会是血清流失所造成的。」 「没有血清不是更好吗？」 那我就可以长大了。 罗不置可否，但还是叮嘱道：「如果我发现你血清真的流失，你不许再像之前一样乱来。」 「欸……即使没有血清，我还是会霸气啊。」 罗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说：「你战斗方式太乱来了，太依赖体内的血清，万一失去了血清，你就无法像现在一样的战斗。」 我想了一会，的确如此。 因为血清，我很快就学会了六式，要是没有血清，我连六式能否运用自如也是未知数。 「所以……」罗扳起我的脸，强硬地让我直视他的眼睛，「你不需要为我们牺牲你自己。」 「但是当时情况紧急，我脑内的芯片又没有摘除，我不得不答应他开出的条件，而且你们又笨笨的，竟然中了安眠药。」 「诺拉。」罗捏着我双颊，示意我先闭嘴听他说：「我们是同伴。」 同伴吗。 真是够了。 我按下罗的手，露出这辈子最灿烂的笑容。 「我知道了。」 如果你们不介意，请让我继续当你们的同伴。 「对了，诺拉，你很久没洗衣服了。」 嗯……如果你们不介意，请让我继续当你们的打杂。 * 我们的冒险继续，下一站是宝石王国。 位于伟大航路前半段的小岛有着无数的矿山，因为可以挖掘出许多宝石，整个国家都用不同的名贵宝石装饰，因而得名。 ……又不是双子星公主。 我们一行人踏足这个华丽的国度，无论走到哪里，放眼看去都是宝石，宝石和宝石。 这国家的人除了宝石就没有别的装饰品了吗？ 本来对宝石的好奇，已经逐渐消散在单一的装饰上面。 可是贝波依然兴奋地举起毛茸茸的爪子，捉住我到处欣赏宝石的美丽。 「好漂亮哦！」 「嗯嗯……我是很漂亮啊没错。」我兴味索然地打着呵欠。 贝波不满地盯着我，「诺拉……我是说宝石很漂亮。」 我瞪他一眼，「我不漂亮吗？」 贝波转头看了看宝石，又回头看了看我，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宝石比较漂亮。」 做熊别太诚实，有时候可以婉谢些、圆滑些，这些会更招人喜欢的。 知道吗，贝波？ 我捏住贝波的脸颊，恶狠狠地问：「你再多说一遍，谁比较漂亮？」 「宝——痛痛痛！诺拉，你弄得好痛啊！快住手！」 「不要。」 「都给我住手。」 罗适时出现阻止了船员之间的互相残杀，获救的贝波吓得连忙躲在罗的身后。 妈的……就会偏袒贝波。 西里斯忽然对罗说：「船长，我们得去补充粮食，之前猎到的恐龙肉都快吃完了。」 对哦，上一站是梦幻岛，缺水缺粮的鬼地方，最后还被我一把火通通都烧光了，粮食根本有减无增，见底也是正常。 我自动请缨，举手乖巧地说：「罗，我跟西里斯一起去买食材！」 「去吧。」罗无所谓地摆摆手。 我终于可以脱离保护船长小队了。 曾经被西里斯高超的砍价技术所吸引的乌莎吉也举手说：「船长，我也要去！」 「都去吧。」罗盯着两个实力不怎样的王室贵族，最终望向我，「诺拉，你给我保护好他们两个。」 敢情把我当作保镳使唤。 不过当我目光游离到娇生惯养二人组，无奈叹气答允，「是。」 保镳大概是我终生职业了。 每当到达一个岛，我们都习惯性分组活动。 这一次也不例外。 罗带着贝波、佩金和夏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其余人也有要买的东西，而西里斯和乌莎吉乐也融融地出发到最热闹的市集选购食材，我则苦闷地走在后头。 每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总会听到一些关乎全国命运的消息。 比如现在，王宫正在举行一场舞会，邀请全国的女孩出席，无疑是让已到适婚年龄的年轻王子挑选心仪的对象。 乌莎吉兴致勃勃地指着贴得到处都是海报，拉着我和西里斯前往围观。 「舞会啊……」她忽然有些怀念地说：「想当年，父皇也常常在城堡里举办舞会，被邀请前来的邻国王子们总会趁机向我求婚，不过都被我拒绝了。」 你真好，我长得这么大都没有试过被人求婚，而你竟然都拒绝掉，太浪费了，那些可是名副其实的王子殿下啊。 啊，那个欺骗我感情的小白脸就算了。 乌莎吉注意到我的失落，笑容可掬地凑过来说：「诺拉，我们也去凑热闹吧！」 欸？甚么！ 「罗不会批准的吧！」 「船长会答应的。」乌莎吉贼兮兮地指着海报，笑着说：「舞会在晚上才开始，而且我们也得在这里待上几天完成记录，趁机会去玩玩不是挺好的吗？」 正经事办好回到集合地点。 乌莎吉立即向罗报告她要带我到王宫参加舞会见识上流社会的下流生活，不对，是见识世界，而罗这家伙居然真的答应了。 你还是我认识的罗吗？ 当然他后来附加了一句非常符合海贼的做法。 「顺便搬些宝物回来。」 原来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让我们参加吗！ * 乌莎吉变卖了自己的一些首饰，兑换了现金带着我去装扮，反正她当了海贼也用不着。 我们两个女孩换上漂亮的礼服，画着精致的妆容便提着裙摆匆忙爬上马车赶到城堡，西里斯和席尔还特意变装，扮成我们的管家一同来到，实际上他们是来帮忙偷东西的。 这已经不是海贼了，是小偷了。 乌莎吉头戴着属于自己的皇冠，牵着我光明正大地混入舞会。 明明是来补充粮食，怎么会变成来参加以舞会为名，选拔王妃为实的舞会？ 太奇怪了吧。 年轻王子布莱德与国王、王后坐在高处，高高在上的态度俯视会场的女孩，看他兴致缺缺的样子似乎不太想出席，但是为了不让父母难过才迫于无奈现身。 还真难为他。 我对舞会兴趣不大，反而被摆了十张桌子的美食吸引了胃口。我松开乌莎吉，直接来到桌子旁享受这些高级美食，总不能说我已经吃厌了西里斯做的药膳。 就在我挣扎先吃顶级的肥牛还是先享用巧克力喷泉，背后忽然有声音响了起来。 「这位小姐。」 我最终选了肥牛，咬着几片切成薄片的肥牛，回头一看，那不是刚才还坐在王位上闷闷不乐的布莱德王子吗？ 连忙吞下肥牛，我奇怪地盯着他，问：「有事？」 以我这种态度肯定很失礼，可是布莱德王子却不介意地对我伸出一只手。 这是在干嘛啊？ 要钱没钱，要身材没身材，而且一只大手摊开，我有些蠢蠢欲动想要一掌拍下去。 结果我还真做了。 啪的一声，我的手掌刚击中布莱德王子的掌心，却被他一手握住。 这又是在干嘛啊！堂堂一个王子殿下连孩子也不放过！太禽兽了！ 布莱德王子弯身，在我的手背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语气真诚，「这位小姐，有兴趣舞一曲吗？」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呀。 无奈这位真．王子的态度真摰，让我挑不出任何毛病，更没有拒绝的理由。我豪爽一抹嘴上的油，点头同意了。 宝石王国的布莱德王子竟然看上了一个小丫头，震惊了全场，但是他始终不肯放开我，牵着我的手移动到舞池中央，跟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我认为必须告诉他一个真相，免得到时候大出洋相。 「王子殿下，我不会跳舞。」我表情凝重，希望他可以慎重考虑。 要是他现在松开我的手，转移别的女人，我也不会介意的。 谁知道他依然毫不在意地冲我柔柔一笑，「没关系，我会带领你。」 妈啊……这才是真．王子！ 说起来也奇怪，对于舞蹈一晓不通，甚至没有天才的我居然能够在他的带领下，身体自动跳了起来，即使是高难度的动作我也能逐一做到，多亏了布莱德王子的技术。 真是太神奇了。 一曲终，我以为总算跳完了，正想转身回去大吃一顿，怎知道布莱德王子紧握着我的手不让我走，继续跳下去，直到深夜。深知落选的女孩子早已沮丧离去，除了乌莎吉。 她对我做出夸张的肢体语言，指着竖立在一旁的古老钟摆，用口型告诉我。 「快到午夜十二点，我们要回去了。」 这时我才想起跟罗约定好要在十二点钟之前回去，赶紧对布莱德王子说：「抱歉，我要走了。」 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我的手，「好吧……那我送你回家吧。」 甚么？不要吧，我可以跟一帮海贼住在一起呢，万一被罗看到我死定了。 我拒绝了他的提议，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拉着乌莎吉溜走，顺利回到罗预约好的旅馆。 回到房间，我总算松一口气，可是乌莎吉仍精神抖擞地缠住我追问布莱德王子，我哪有力气应付，随便说了一句打发她，便脱去繁复的礼服，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连乌莎吉要我先去卸妆的话也视若无睹。 第二天一觉醒来，发现全国都很轰动，因为布莱德王子在昨晚舞会邂逅了一位身材娇小的小姐，对她一见钟情，正想送她回家却被她跑了，只捡到小姐遗落的银舞鞋，于是他对全国的女孩子说明只要能够穿上这只银舞鞋就是那位小姐，也就是未来的王妃。 ……这是甚么烂剧情，基本上都是在抄袭某个童话故事吧，丢不丢人啊。 此时乌莎吉正在收拾昨晚穿过的礼服，正想把租借的礼服拿回去店铺取回按金，却发现少了一只舞鞋，而且是我昨晚穿过的那一只银舞鞋。 消息太令人震撼了。 全国人民几乎都跑出来围观凑热闹，但是鞋子的尺寸太小了，根本是小孩子穿的，昨晚参加过舞会的女孩没有一个能穿得下。王子率领的队伍随后来到我们住的旅馆，并且把所有女孩子赶了下来拜见王子，还在他面前穿上这只小鞋子。 同样被赶下来的乌莎吉戳了我的手臂一下，指着被拿出来公开试穿的银舞鞋，「那不是你的吗？」 我瞪大了眼睛，定眼一看，果然！ 昨晚逃走得太匆忙，连掉了一只舞鞋也浑然不知，没想到被布莱德王子捡到，还用来寻人。 妈的，口口声声说喜欢的女人却要凭着一只鞋子来判断他是否你爱的人。 有病啊。 最后布莱德王子来到我面前，叫我和乌莎吉试穿，可是他一看见鸟莎吉露出的双脚，便果断地说：「这位小姐不用试了。」 乌莎吉还傻乎乎地问：「为甚么？」 立在王子身旁的随从礼貌回答，「小姐你的脚太大，一看就知道穿不下，所以就无谓浪费时间了。」 乌莎吉抱着我哭诉，「他们真没礼貌！」 这时布莱德王子打断了乌莎吉，直接请我试穿鞋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套上银舞鞋，顺利穿上了，众人哗然。 「简直是专门为她订造一样！」 「是王妃啊！」 「小的见过王妃！」 本来就是我的舞鞋啊笨蛋，不过谁是王妃啊！ 不过我倒想布莱德王子，你真的不认得我是昨晚陪你跳舞跳到脚快断掉的可怜女人吗？ 一脸愕然的王子走上前仔细看清楚我的脸后，终于认出卸妆的我。 他牵起我的手喊道：「辛黛瑞拉，我的王妃！」 喂，谁是辛黛瑞拉，别随便帮我改名字啊笨蛋王子！还有我不是你的王妃，快放开我！ 全国都为布莱德王子寻得意中人而兴奋，而我也在各位的拥戴之下被逼爬上了前往王宫的马车，准备婚礼。 罗救命啊啊啊啊啊啊——你亲爱的诺拉要被王子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