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楼几乎是牙齿缝里挤出的那句：“不了”。

他儿子不愿意，那就是不愿意。说是来坐忘心斋做客，那就真的只是来做客，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要离开了。

“哈。”

随着这一声，万物消融，春风化雨，闻人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真心实感的笑容，不是那种假模假式的客套，也不是故作威严的冷硬。他说：“真好啊，师尊这辈子总算遇到了一个好父亲。”

“啊？”苏楼有点懵逼，他已经全身酸软，感觉自己的两个胳膊就像是面条了，坐都坐不直，只是意识到好像危机解除了，可是，为什么呢？

“师尊上辈子的事，你知道多少？”

苏楼老老实实交待：“仅限于市面上的神话故事。”

闻人羽点点头：“那就算知道的不少了，好好的对我师尊，嗯？只要师尊开心，我刚刚的承诺都有效，不用你非拜入坐忘心斋。”

简单来说，只要苏楼是个好爹，那他就依旧可以得到一切：“！！！”

一夜暴富，就很不真实。

在苏楼抱着剑恍恍惚惚的回到儿子的房间时，他儿子正在座椅上晃脚，当小孩子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也拥有一项非常大的乐趣，就是坐着的时候就可以享受一些大长腿享受不到快乐。

见苏楼回来，顾惊白立刻招了招手：“得了什么好东西？”

苏楼这才意识到，顾惊白大概早就猜到了，闻人羽叫他出去只是为了送他东西，刚刚才没有阻止的。到了儿子面前，苏楼总算不那么害怕了，分分钟恢复自己小“流氓”本性，往踏上一瘫，一边用灵气给自己倒水，一边说着楼楼历险记：“我刚刚快被你徒弟吓死了，你知道吧？”

“小羽是个好孩子。”顾惊白并不能认同苏楼的评价，他几乎算是一手把闻人羽养大，很清楚闻人羽的本性，虽然有些固执，却是个至情至性、知恩图报的好人，至少不会滥杀无辜。

“你知道，我不知道啊，他故意吓唬我。”苏楼两辈子加起来，见过最大的领导就是他们公司的部门主任，如今乍然对上闻人羽，简直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哦，说起手，他总算想起来要把圣君的本命法宝老老实实的供起来了，就供在现在这个房间里。他和顾惊白搬家的时候，正好把平日里供奉灶王爷的木台也带上了，物尽其用，如今供上了问君剑。

看着自己的“杰作”，苏楼开心极了，对儿子道：“你看，我就说吧？灶王爷的台子也是有用的，你之前还不乐意拿。”

顾惊白：“”一直到现在他也不觉得他们应该拿这个玩意。

以及，你确定被闻人羽看到，你把他的本命法宝这么一个供法儿，他会开心吗？这灶王台就是民间最传统、最朴素的那种，大红大紫，喜庆异常。

“至少我拿出了我最大的诚意。”苏楼拍拍手，又重新歪回了踏上，“所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顾惊白看了眼旁边假寐趴着，实则一直在竖着耳朵旁听的魔狼，故意道“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凉拌啊。我们又打不过闻人羽，离不开坐忘心斋，哪怕离开了外面又有虎视眈眈的魔宗，我当年把魔宗得罪的有多惨，都写在神话故事里了，我们现在只能等了。”

“等什么？”

“等一个盖世英雄，踩着五彩祥云，来救我们啊。”顾惊白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助理分分钟上线：我来给你计划逃跑路线？

逃跑了之后，又能去哪里呢？顾惊白反问。

先去找长乐未央铃吧。小助理显然是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我在那上面感觉到了庐山云雾的气息。

是吗？哇，真是好幸运啊，之前还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在突然就有了呢。

嗯，真的好幸运。

小助理再次遁走，据说是去下线规划逃跑路线了。顾惊白也没再拦着，甚至已经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着急了，因为他觉得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陆止到底在哪里，以及陆止这回失忆之后，又把自己误以为成什么了。反正暂时也联系不上十维空间，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准备全面的闻人羽，就再次来敲了顾惊白的房门。他不愧是顾惊白一手带大的，在行事方面，像了九成。

一进门，就递给了苏楼一个袋子：“这里面是三千本话本。”

苏楼：“”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在代人受过之前，不如先看看书，多掌握几种狗血方式，再出手也不迟。”闻人羽道。

苏楼连问一句闻人羽是怎么知道他打算代人受过的都不敢，圣君无所不知。

闻人羽确实不是来打无把握的仗的，他请顾惊白和他乘车，去看一件东西：“您承不承认您有上辈子的记忆，对我来说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告诉您，留在坐忘心斋，一样可以实现您的愿望。”

顾惊白：“”

从叶素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该认命的，这个马甲注定捂不住。叶素上辈子祸害顾是还不够，这辈子又往死里坑他，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没有叶素，我也会找到您，只是早晚的问题。”闻人羽微微垂眸，对身边年幼的师尊平静叙述。他不是为叶素开脱，而是对己身实力的绝对自信。闻人羽几乎是顾惊白的复刻，实力强横，心思缜密，且决不允许自己犯错。

他若想找到顾惊白，并把顾惊白留在坐忘心斋，那他就一定会提前做好全部的功课，并真的说到做到。

“你留在不周山，是想找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对吗？”

顾惊白没说话。

闻人羽继续：“我已经吩咐了弟子随时待命。但您知道，您所在的不周，已经不是当年的不周了吗？”

岁月无情，沧海桑田。

哪怕是在修真界，三千年也已经足够很大的地貌变化，特别是渭水与不周山这样曾经发生过移山倒海式激烈战斗的地方。曾经的渭水是一片广袤的沃土，如今渭水是知名黑海。曾经的不周，发生了不知原因的镜像置换。

顾惊白皱眉，这是在他对白玉京的二次探查里，所缺失的信息。他一直以为他所在的不周，就是他当年封印了混沌魔君的不周山。

“是也不是。”闻人羽是圣人，前置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的那种圣人，堪称白玉京最大的bug。

闻人羽带着顾惊白上了九龙鸾车，破开虚空，直冲云海，再看去，他们已经到了坐忘心斋外围，层峦叠嶂，仙气浩渺。

这里也有一个不周！

“师尊当年以不周为坐忘心斋的道场，集天地灵气，万物精华，弟子怎敢违背？”闻人羽一挥手，便驱使九条未开神智的四爪孽龙，开始绕着不周而飞。车下是十万大山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又好像透过层层云雾，便能穿回人间，“坐忘心斋也从未离开过不周山。”

人间一座不周山脉，修真界也有一座。

“师尊怎么好一下便得出结论，您要找的东西在人间的不周，而非坐忘心斋的不周呢？”闻人羽一双白眸无波无澜，却说出了一个让顾惊白根本无法拒绝的答案，把路堵的死死的，“这样的不周山，还有好几处。”

“！！！”

“没有坐忘心斋为后台，师尊怎么来去自如？而且，也要考虑考虑苏楼师弟吧，他只是个金丹期的修士，重伤未愈，又有千锤百炼大道加身，很容易就会成为旁人的靶子。”

就像是当年，师尊不可能放下他不管一样，这辈子，他不可能放下苏楼不管。

顾惊白看着闻人羽，他真的，不一样了。

“过去的我，只会求师尊留下，但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闻人羽也一点不介意把自己的改变表现在顾惊白面前，“我不是逼您，只是给你分析出了最好的选择。”

魔狼在一旁若有所思。

只有苏楼傻乎乎的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捧着闻人羽送来的书，读的吐血三升，还在坚持：“安伯托说的好，不读书的人只过了一生，读书的人却过着五千种不同的生活。”

顾惊白：“我觉得你师兄只是想暗示你，人丑就要多读书。”

苏楼：“？？？”师兄？什么师兄？前一刻还死不答应留下，现在我就平地多了个师兄？你这个圣君真的有点多变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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