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夫人从一个隐藏的隔间中取出一张叠放好盖了印的纸，又让慕寒月研墨写了一份转让书。

整个过程可以说毫不犹豫。

“那个……齐夫人，我们还没有商定价钱。”

“不必了。这是我们齐府欠你的。要不是你的计策，那无相定会找上我们家。你也看到了，我们老爷这幅样子，商路留着也保不住。与其再被居心叵测的人盯上，不如交给你，我还放心。”

“多谢齐夫人信任。只不过齐老爷的病……用不用我再帮忙看看？”

“不必了。老爷身子一直不好，上了年纪又受了惊吓，能留口气已是万幸。不劳烦姑娘了。倒是你，年纪轻轻别造坏了身子，老了再后悔也晚了。”

慕寒月讪笑着把右手藏在身后，出了院门她这才注意到以往那些妾室们怎么都见人影，整个院子冷冷清清的。

“齐夫人，恕我多嘴问一句……”

“我给了她们些盘缠，让她们先回娘家避避风头了。这日子不太平，留在这不安全。”

“齐夫人，您有什么事不妨直说，瞒在心里也是个病。”

慕寒月看出来齐夫人的状态不太对，总觉得她身上笼了一层阴翳一般，眼神中的神采也淡了。

“丫头，你相信人在做，天在看吗？”

她突然眼神定定的与慕寒月对视，眼神的悲悯让慕寒月一时有些发愣。

“我不信。鬼神与上天不过是用来控制人心的说辞。”

“你很理智。你说得对，我也不信。有些人哪怕死了，也不会有人替他们申冤。上天从来没正眼看过他们。这些人的命连狗都不如！”

“齐夫人，您冷静点儿。”慕寒月搀住她的胳膊，齐夫人死死地抓着她的手，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丫头，你杀过人吗？”

“……杀过。”

“你杀过无辜的人吗？”

慕寒月咧咧嘴，露出一丝苦笑。“这世上，哪里来的该死的人呢。不过利益冲突，弱肉强食罢了。”

齐夫人也随着发出一声冷笑，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慕寒月的手背上。

“你们都看的透，看的明白。我却心里有愧啊！每一天，每一天晚上做梦都是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他们是在向我求救啊！我帮不了他们……帮不了他们。”

“齐夫人！齐夫人！”

“我很清醒！这样的日子终于快结束了，我终于能解脱了。”

“你……你不会是。齐老爷的病也是……”

她给她的那颗药。

她有些不敢相信面前几近疯癫女子与前几日那个端庄大气的夫人竟为同一人。

这时，后院传来两声怪响，齐夫人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拉着慕寒月强行将她拖到了后院水井旁。

有两个模糊的人形从屋中撞了出来，正躺在地上不住地喘息。

之所以说是模糊的人形，是因为她们的脸上几乎被刀片划烂，横七竖八的裹着纱布，里面的血迹已然透了出来。

她们的手脚被折断，以一种不可能的姿势别在身后捆住。像是听到脚步声，她们惊恐的试图在地上扭曲着躲开。

从衣服上来看，应该是那两名通房丫鬟。

慕寒月不过被冲击到了一瞬间，立刻又缓过神来。“齐夫人，这不像你的风格。”

“是她们想杀我，为了拿到所谓的解药，她们合起伙来要我的命！两个贱人！仗着自己年轻就以为能对付过我一个糟老婆子。做梦！”

“你不杀她们，是因为下不去手，还是为了报复？”

慕寒月叹息着问道。她不是冷血之徒，但的确不曾经历过她的心酸苦楚。所以她无法替齐夫人宽恕这两名女子，更不能以道德的名义指责她。

“丫头，你一定要记住，有些东西，你不争，就让别人抢去了。不要妄想会有一生甜蜜的爱情，不可能的。”齐夫人自嘲地笑笑，她发现慕寒月眼神有些失落，便继续说道。

“你以为他让我知道这些秘密是因为他信任我吗？他只是一个人良心不安，想找人陪他一起罢了。我们曾经也有过美好的时光，那时候他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人。结果呢，你也看到了。”

“人都是会变得。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我被困在这个家里再也出不去了。你还有机会，你还可以拼一拼。丫头，别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跟我离开这。你还有一次机会。”

齐夫人一听这话突然开始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却已流了满脸。

“丫头，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就当是帮我的忙，走吧。”

“求你了，走吧。”

慕寒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齐府的，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向沈长乐交代。

总之，还是要把重要的协议书交给他才是。她一拽缰绳想翻身上马，右手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一股深深地无力感包围了慕寒月，她突然很想在江南的两位哥哥，很想扑进苏无灾怀里放肆地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