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一个晚上吗,我打地铺又没有什么。”这床不大,叫沈长乐这个八尺大汉往上一躺,更加剩不下什么。好在慕寒月身材娇小,正好缩在空里。
但慕寒月睡觉不老实,她觉得为了沈长乐的人身安全,自己还是不与他一处的好。
“不要。”沈长乐侧身搂住她,让她仅剩的空间变得更为逼仄。慕寒月顿觉一股被禁锢的窒息感,猛的一把推开他下床。
顾不得脚伤,她一蹦一跳地扑向窗户伸手推开,新鲜空气中夹杂着不知何处的缥缈花香,她凝视着夜空,紧张的肌肉也逐渐放松下来。
怎么会这么……慕寒月双手撑在窗框上,眼神快速流转。她以为自己这个毛病早就好了,甚至不是今晚,她都已经忘却此事。
到底在害怕什么,这个问题她自己都回答不出来。难道自己心里认为沈长乐是个威胁,还无法放心到用后背朝向他?
“念尘,你怎么了?”沈长乐向她走了几步,却没像以往那样过去安慰她。他们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月光倾泻,在地面上投射出窗户的形状。
慕寒月半身没于月光中,而在另一端,是处于黑暗中的沈长乐。二人之间由那片方形的光分隔开,谁也没向对方迈出一步。
仿佛这里已经不是客栈的房间,而又回到了那冰冷天秤之上,两个人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隔空相望。
许久,两人一言未发,沈长乐率先妥协。他脱下外袍,躺在床铺一侧。“很晚了,念尘,你若愿意就过来。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慕寒月只是坐在木椅上,看着侧身入睡的沈长乐。她盯着他宽阔的后背,想象着他白衣下流畅硬朗的肌肉线条。
匕首就在腰间,那样毫无防备的他,自己只需要一下……她晃了晃头,目光由深邃逐渐恢复清明。她不知道这是沈长乐对自己的信任还是他那颗厌世的心让他根本不在乎生死。
她还记得刚刚他将自己困在椅中时说出的话。这时慕寒月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所不安的,是他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慕寒月这人有个毛病,那就是越怕什么越想去征服它。自然而然的,她将目标定在了沈长乐身上。要是现在就被他吓到,那以后的日子自己不就被吃的死死的了。
连慕寒月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说起以后时,自动把沈长乐加进了自己的规划中。
在她没头没尾的胡思乱想时,在马背上颠了一天的沈长乐则已经陷入沉睡。
人在过度疲惫时睡觉做的梦不是混沌的梦就是噩梦。很不幸,沈长乐是后者。
他梦到自己推翻了沈铎,身着瑞兽神袍威严的坐于金銮殿中,文武百官齐齐向自己叩拜,口称长乐王。
画面一转,他又回到了江南,苏府已被抄家,破败的院落、小猫横死的尸体被随意弃在一旁,昔日生机勃勃的花园此时也满目狼藉……
没有人。沈长乐惶恐的跑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看不见自己一般,依然自顾自的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真是个英雄,只是太可惜了。”
“谁说不是。听说还是个美人儿呢,真是太可惜了。”
“就是,连个追封都没有,还连家都被抄了。死都不安宁。”
死?他瞬间像被一道天雷击中了一般,只觉头脑一阵蜂鸣。不会的……不会的!!!那些人说的一定不是她,她是福将,不会有事的!
沈长乐狠狠地拨开人群,不顾一切往前狂奔着,他双眼通红,一阵一阵的钝痛涌上心头。顺着人群赶到城门后,他终于看到了慕寒月。
或者,准确的说,是她的高悬在城门之上的一颗头颅……他的小丫头,此时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不瞑目的双眼无神的凝视着远方的虚无,似有万千不甘。
“沈长乐,从此,你我两清,再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