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宝湘几个答应着,目送温慧回了自己屋子。
温慧在榻上坐下,红珊进来伺候她洗漱换衣裳,等小丫头们都出去后,温慧问道:“可知道母亲为何突然杖毙了姜姨娘?”
红珊轻声道:“姑娘,太太院子里的嘴巴都紧,奴婢也只恍惚打听到一句,说是姜姨娘偷人了。”
“偷人?”温慧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睛红了:“父亲与姜姨娘可是自小的情谊,姜姨娘又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争不抢,事事退让,说她偷人,谁信?”说着不由自主握紧了身旁的拳头:“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六个月了,就这么没了,母亲她……”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红珊见她嘴唇颤抖,忙轻揉胸口替她顺气,安慰道:“姑娘,您想通些,太太毕竟是您的娘啊。”
温慧不由冷笑:“我当她是我娘,可她有没有当我是她女儿?信王重病需要有人冲喜,这样的婚事本也落不到我头上,是她特意回了娘家叫外公主动揽过来的,就为了和皇家搭上关系……”
说着便落了泪:“可咱们家哪里需要这样的关系?外公是九卿之一,外祖母和姨外祖母出生德阳侯,姨外祖母是安国公夫人,姨母是西昌侯夫人,表姐是成王侧妃,门门煊赫……是了,她就是看不得姨母过得比她好,看不得表姐嫁入了皇家,所以哪怕我嫁进信王府就要守寡她也不在乎,她永远只想到她自己!”
“姑娘……”
“姜姨娘又碍着她什么?不过是听信下人谗言,说什么她独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儿,这才招了她的恨,这才做出害人一尸两命的事,她就不怕报应吗——”
“姑娘!”红珊唬得脸都白了,恨不得上手捂住她的嘴。
可温慧想到温慈之前所说,想到姜姨娘的下场,想到往后嫁入信王府的日子,就崩溃不已,心中对李氏也生了怨气,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见她总算不再说什么,红珊怜惜的同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管姑娘如今是什么想法,但圣旨已下,婚期将近,姑娘必定是要嫁入信王府的,如今大哭一场也只能聊以发泄罢了。
温慈醒来的时候问宝蜻:“父亲回来了吗?”
宝蜻服侍她穿衣洗漱,道:“回姑娘,还没呢。听说老爷这回接了个大案子,怕是得要两日方回。”
“嗯。”温慈答应着,垂下眼睛,拿帕子盖住了脸。
这时宝湘走进来,温慈拿下帕子吩咐她:“去把笔墨准备好,等会儿我要练字。”又对宝蜻道:“今儿你们几个也吓着了,拿二两银子去厨房,叫她们熬些百合莲子枣仁羮,放些许人参须子,到时候一人喝一碗安安神。”
宝蜻稳重,闻言也不由笑了,忙屈膝行礼:“那奴婢就代替大伙多谢姑娘了。”
温慈微笑颔首:“去吧。”
宝蜻走后,温慈去了隔间,宝湘已将纸笔备好,正提着衣袖研墨。她扫了一眼外间,轻声道:“姑娘,您刚睡着不多会儿,大姑娘回屋后,似是哭了一场。”
温慈拿起笔,舔了些墨,稳稳落笔,一笔中规中矩的簪花小楷落入纸上,只是比起平日里的流畅平和,今儿笔锋略显锋利了些。
对宝湘的话似是没听见一般。
写了半个时辰,终于停笔。温慈的眼睛落在自己写的字上,低低地、一字一句念了出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佛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她扯了扯嘴角:“可惜了,我只是个小女子罢了。”说罢搁笔,将纸张揉做一团,交给宝湘:“写坏了,烧了吧。”
“是,姑娘。”宝湘忙生火,温慈看着桌上还剩一沓指厚的宣纸,拿出一张来,剩下的用裁纸刀随意划了一刀,对宝湘道:“纸裁坏了,你明日禀告了蔡嬷嬷出去买些回来。”
宝湘眼睛从她手里的裁纸刀扫过,一字不问,恭敬应道:“是,姑娘。”
这天温甄和到底没回来,第二日温慈刚睁开眼睛,就见床前坐着个人,文质彬彬,风尘仆仆,眼尾泛红,正满眼怜惜地看着她。
见她醒来,他不由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慈儿,听说你昨日被吓到了,可好些了?”
温慈笑:“多谢父亲关怀,女儿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