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惊醒,本能的迅速缩到床角,忽见得面前之人是连灵,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左手马上摸上了床沿。
“夫郎!”情急之下连灵猛地喊道。
杜叶回过神来,见面前之人满脸关切和紧张:“可是做噩梦了?”
连灵还未待他回应,便起身取了半盆凉水,缴干布巾递给他:“夫郎出了冷汗,先擦擦,缓一缓神。”
他过了片刻才冷静一些,松懈下来,接过毛巾,低声道谢。
“先别急着入睡,夫郎不若出门赏赏月色,过会心安定下来了,再回来睡觉。”连灵建议道。
“……也好。我亦想好好一个人静静。”
他将布巾放回水中,有些魂不守舍的下了床,替连灵将水盆放回了桌上。
披上淡青色的外袍,点上一盏烛火灯,沉默的推门而出。
他回首,床榻上的连灵抱着被子,安静的躺回了床上。眼底困意顿显,轻轻打了个呵气。
她其实很想也出门,好好陪陪他,但考虑到自己去了,说不定还会起到反效果,便还是决定呆屋里。
他将门轻缓的推回关上,抬头看了看皎洁明亮的月色,轻吸一口气,沉默的往庭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夏虫鸣唱,萤虫飞舞。
月色落在池塘之间,水中蜉蝣隐没在银色的粼光下,无声的漂浮。
他落坐在临水亭中,俯身磕在暗红的栏杆上,目光有些许出神。
轻波微澜,塘中荷花已开,在漆黑的夜色下散开淡到几不可闻的香。
他嗅至鼻间,却只觉那味道浓而粘稠,隐约掩着些许血腥的味道,不似荷花,
乍一闻,更像是甜蜜馥郁的
冰糖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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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淅淅沥沥的雨打湿了半合着的木窗。
猛然一阵大风吹过,将木窗撞得砰砰作响,惊醒了睡得热气腾腾的连灵。
冷风卷着雨花拍到她脸上,她才哆嗦着下床,拖着鞋子赶紧将窗关上。
她复又半梦半醒的爬上床,目光无意中瞥见自己空落落的床里边,才反应过来杜叶还没回房。
她砸吧着嘴一阵琢磨,自己梦都快做完一个了,那杜叶应该出去很久了。
这雨来的急切而突然,怕是没带伞,被困在哪儿了。
窗外雨意盛烈,漆黑的空中隐约有雷声隆隆,刺目的白光看得人胆战心惊。
她只好草草披上外袍,随手从柜中拿起伞,提着灯匆忙奔出去。
一路行走在廊道,手中的白纸灯笼被狂风吹得影影绰绰,几欲熄灭。
密集硕大的雨点,刁钻的斜打进屋檐下,她艰难的撑开伞,一边在狂风中眯起眼,四处寻找她那不见踪影的夫郎。
“是不愿与我同床,躲在哪儿睡觉了?”她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复又摇头:“不太对,万一被家丁看见了,免不了要被渠宁说教。”
这般看来,应该是被雨困在哪个园子里了……
思及此,她一边打着冷哆嗦,慢慢顶着狂风朝着白日的临池小亭走去。
若说他心情不好,哪里最适合散步,那个园子里肯定不会有错。
长廊与她的卧房相连,一路顺着过去,倒也不是太过遥远。
忽的一阵狂风掠过,她眼前猛然一黑。
半晌才反应过来,手里提着的纸灯笼如今只剩下个木杆子,纸烛早被卷上了天。
现如今唯一的照明反倒成了天上时不时划过的雷电,她只好艰难的辨认着眼前一片漆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
茂密漆黑的树叶垂下水线,流淌在她的纸伞面上。
她拨开湿漉漉的叶片和花枝,在一瞬间的刺目的亮光中看见了那座黑色的亭。
脚下泥泞,薄透的衣料分外不适的贴在手臂上,湿的可以滴出水来。
她猛地在泥地上撒腿跑了起来,飞快的循着眼前尚未消失的明亮画面,一口气躲进了空旷的亭中。
“夫郎好像不在这……是去别苑的园林了么?”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身空荡荡的凉亭。
半晌,叹了口气,重新撑起伞,便打算继续前往别苑。
又一道白光掠过,连灵撑伞的动作一顿,忽的重新收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从亭口倒退几步,直愣愣的瞧着凉亭石凳的底下
“夫郎?”
青年躲在狭小的死角处,眼睛微阖,抱着膝,低头沉默不言。
漆黑的长发被雨水打湿,有些凌乱的散在潮湿的衣间和石砖上。
听闻面前的动静,才将脸从手臂间抬起,有些茫然的看向面前的连灵。
眸光也好似被磅礴的大雨染上几分水汽,看上去湿漉漉的,惹人垂怜。
连灵一怔,忽觉他这副模样好似雨天被人扔在纸盒里的小猫,可怜兮兮却又分外警惕。
她忍不住笑起来:“夫郎可是为自己找了个避雨的好地方!”
杜叶的视线落在连灵沾满泥水的鞋子上,一时间神情复杂。
他安静而缓慢的从长椅底下钻了出来:“你不必来寻我。”
“我不寻你,你就打算蹲在这儿一夜?”连灵有些好笑道:“夫郎衣服也湿透了,怕是会感染风寒。”
“好在没错过你,不然,我怕是还得去一趟别苑。”她背对着他撑起纸伞,随即转过身,拉住了他的衣袖,动作礼貌却又不逾矩:“咱们回去,一会和下人说一声,重新洗个热水澡。”
她薄衫也已湿透不少,脸色也被冻得有些发白,那双眼睛却精神得看着他,露出温暖的笑意:“咱们回屋吧,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