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童平素也有些惧怕性格阴晴不定的王爷,但如今面前这人身上唯有微醺的酒意,全无凶狠阴冷之气。
洁净的月光照在她朱红的袍子上,使她瞧上去明朗而舒雅,怀间酒香弥漫,整个人恰如一壶月上桂花酿。
她稳当的扶住了小童,便顺手将托板也拿了过来,眨着眼睛好奇道:“你们在这儿作什么?”
“我……我们……”小童回过神来,有些做贼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连灵。
“罢了,我也要赶着回房了,这酒我就先取了,左右和你们再送过来也是一样的。”她状似平常的转过身迈步向前,暗地里拿着眼角余光看那两个孩子的反应。
那个小童子似是有些不安,绞着手指畏缩着上前,似乎还有些想拿回托盘的意思。
可随即被同伴隐蔽的拽了拽袖子,终究还是往后退去,两人行礼过后,很快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确认廊间真的四下无人后,连灵皱着眉头空出一只手来,拈起了那带有细微红色划痕的小酒盏。
这时的杜叶与自己素不相识,而且估计也听过一些关于自己的真实传闻,估计心里也挺嫌恶她的。
定然不可能真的给自己下那劳什子助兴药,简直扯到飞起。
他也还未真的被那狗王爷伤害……按道理也不会是什么毒药……
说不定是不愿与她洞房,泻药?又或者是蒙汗药?
嘶……要命。真要是泻药,这也够自己喝一壶了的。
她这此生只有一次的花烛夜,估计就要一个人在茅坑摸着黑度过了。
她一边苦中作乐的想,一边托着酒盘,俯身将两盏酒都尽数倒入草地上。
这时,托盘上流淌着的些许残水也顺着木沿,沾上了她的衣袖。
她忽觉手腕刺痒无比,慌忙将酒杯置放在廊间地上,撩起自己的袖子查探。
素白的手腕上还残留着那些酒水,经流过的地方已经迅速起了红色的小疹子,隐约还有变紫恶化的趋势。
心下骇然,连灵顿时反应过来,杜叶在交杯酒里下的药兴许没那么简单!
她赶紧就近寻了一处小池塘,飞速将那酒水清洗干净,再把袖管撩起卷好,避免再次沾染上。
一番处理过后,小臂上的情况要好了许多。不再有那般恼人的刺痛,只是红色依旧难以消退。
仅仅只是粘上就如此……这要是真顺了他的意思,喝下去……
越想越是后怕……
连灵仿若兜头被泼了一盆冰水,透心凉。
她失落的蹲在池塘旁沉思了一段时间,心中虽沮丧,但更多的是有些不可置信,怎么想都不明白,为何此时的杜叶会直接给自己下如此猛烈的剧毒?
越想越是脑壳痛,连灵盘腿坐在池塘边,头疼的直挠头发:
他现如今不可能有如此害自己的理由啊!居然还是连等都不等,直接新婚之夜就动手……妈呀这得是多想让她死?
所有的一切都尚未开始,除非他预先知道书中即将发生的剧情……但这怎么可能!?
……!
连灵动作一顿,猛地从地上竖起来,震惊的看向自己的卧房方向。
——为什么不可能?
她读那篇小说的时候文章已经完本了,按道理来讲,剧情线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从头到尾走了一遍。
若是……若是现下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不是刚从序章出来的杜叶……而是一路走完结局回到序章,保留着之前所有记忆的杜叶呢?
大夏天硬生生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她僵硬的望着自己卧房的方向,感觉这遭洞房怕是比走鬼门关还难捱。
“……要真是这样,这是老天爷要我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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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喜宴结束,她在众人的起哄之中被推进卧房。
连灵手里还端着一碟桃花酥,方才从酒席上随手顺过来的。怕杜叶等的太久,腹中饥饿。
映入眼底的是摇曳着光点的喜烛。将一方宽敞雅致的屋中,照得影影绰绰。
地上铺撒着零星的花生碎,走在上面咯吱作响。
榻上安静端坐着的红衣男子和他身后的红色锦被扎得她眼睛疼,脑壳疼。
挑杆正放在门前的梳妆台上,她擦了擦因为紧张而有些出汗的手心,将其拿起。
连灵知道,若是当真如自己所想,她便成了杜叶此生最恨之人。
思及此处,心脏因畏惧而噗通狂跳,握在手里的挑杆也在微微打颤。
但终是鼓起勇气,迈步至杜叶的面前:
“夫郎,我现在便揭盖头了?”
她轻吸一口气,遂弯下腰,提起挑杆,将红盖头轻柔的往上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