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何事?”她边惴惴不安地张望着四周,边迅速将信件塞到了袖子里。
“奴婢不知,递信的人只让带了一句话,说是信中之事,请您务必尽快办成。”
“唉,你先退下吧。”宣子竹坐于镜台前,揉着额角。铜镜印着她的愁容,眉宇间凝着深深的不安与郁结,那一双平日里就略带忧思的双眸,此时更是黯然无光,空洞而迷茫。
良久之后,她不再揉着额角,而是拿着丝帕拭着眼角。她心中万分苦涩:该来的,始终避不开,就算刻意晚归了几日,那又如何?
“子竹。”
宣子竹身子一顿,差点打翻了手边的胭脂盒,长长呼了一口气,又顺势一抹眼角,她才转回身,急促笑道:“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忽然?”萧明佑加重了语气。
“哦……你瞧我,这路途稍微颠簸,一没休息好就晃了神。”宣子竹以轻笑掩饰慌乱,起身轻移莲步走至萧明佑身侧,“臣妾这就与你一同去给母后请安。”
“嗯。”萧明佑不再多问。但宣子竹却是一脸心事重重,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止步不前,拉着她坐到一旁的石椅上。
宣子竹原本想说“没什么”,但搓着手指还是将这话咽了回去,回以淡然一笑,“我给明湘带了许多的南方的小食。”
“不急,等会回来我再差人给她送过去,你路途劳累,就先好好休息吧。”
宣子竹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儿,她的心思全在思量着该如何将心中之事委婉说出来,踌躇良久,她终于措词宛转点了题。“我听说前些日子,明湘她大白天的赤着脚跑去你寝宫找你了?”
“是,她做了个噩梦,被吓着了。”此事一路都有人看见,萧明佑并不打算藏掖。
“昨日,昨日她还大闹了禁苑,是么?”
“你怎么知道?”萧明佑目光炯炯,看得宣子竹心里直发虚,她感觉如同是一把明火,将她藏于内心的黑暗角落,照得无所遁形。悄悄掐着掌心,她装作不经意说:“我,我听人随口说的。”
“听说?听谁说?”
“……”宣子竹眼里的萧明佑一直都是冷静沉稳又体贴温柔,从未像此时这般紧追不锲,委屈袭上心头,她赌气说:“许多人都在说。”
她以为这样,他定会像平日里一般说些软言软语,但不料他却是始终低头看着地面,一语不发。
瞬间,她积压在心里的郁结不安,与此时的气恼委屈不断交织、发酵,汹涌而来,并迅速占据主导,将她的理智,她的娴淑,挤到了那暗淡无光的角落,未经思考的中伤脱口而出:“你总是如此不问对错盲目娇惯着她,长此以往,终有一日她便会失去明辨是非的能力,愈加骄横无礼,惹来大祸!”
话音落下,宣子竹就后悔了,但既已出口,无可挽回。她侧过身,捂着嘴,泪眼婆娑。
而萧明佑面色凝重,眸光凛冽。
他与宣子竹的婚约,可以说双方都是奉了是父母之命,多少带着点目的。他的父皇看中的是她出自标准的书香门第,温婉娴淑,整个家族在前朝时还出过许多进士能人,特别是其父亲宣齐明,在南方文派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那时他勤于学习□□定国及排兵布阵之术,无心风花雪月,便全由家人做了主。成婚之后,他不曾让她受过一丝委屈,关怀备至,她也以润物无声的温柔慢慢融进了他的生活。
所以在明湘说起那个“噩梦”时,一开始他是不愿相信的,但后来还是依了父皇的意思,派人暗中查探,紧盯着宣子竹的家族,有备无患。却不曾想,派去的人顺藤摸瓜,不久就追到了些蛛丝马迹,同时还带回了另一个消息,就是宣子竹虽嫡女出身,但宣齐明更加宠爱家小妾一家人。
惊诧之余,他的第一反应是担心,担心她会迫于家族的压力,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于是又加派了人手留在她身边,与其说监视,不如说保护更合适一些。
他知道宣齐明派人给她递了信,甚至能猜到信中内容,但是真的当面见着她如此心急,如此大失分寸,只觉心中一片寒凉。
“我还有事,你自己去向母后请安吧。”
萧明佑霍地起身,声音沉郁,走得毅然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