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涉觉出一点不对劲。
他看着白玖目光微垂,睫毛纤长而疏冷,在眼底打下阴影,神色冷漠地打量着路亚,眼睛里一点点蓄积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他心说不好,差点忘了白玖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该不会是知道了路亚在背后说他的那些话了吧?
他并不介意路亚更惨一些,但也不想再发生冲突。无论怎样路亚都是一只小雄虫,他可以动手,但白玖不行,真闹起来吃亏的还是他们。
于是他眉心微蹙,轻声低喝了一声:“父亲!”
这声音实在是不像一只幼虫,但好在白玖刚堪堪从暴虐的风暴中挣扎出来,因而并未注意到。
他揉了揉额角,神色间闪过一丝茫然。
“我想回家了。”郁涉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好。”白玖呼出一口气,牵住郁涉的手,矜傲地朝一旁的两只雄虫抬了抬下巴,径直离开。
擦肩而过之时,那只大雄虫张了张嘴,谄媚的笑还挂在脸上,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白玖用空着的手抓住了他的衣领,迫使他靠近。
两只幼虫都惊呆了。
路亚看到自己的雄父受制于虫,却被刚刚白玖看他的可怕眼神冻结在原地,不敢上前,只能“哇”地一声又开始哭。
郁涉不耐地捂住他的嘴:“Shut up!”
可是路亚并不能懂,只是依旧呜呜呜地挣扎。
只听见白玖用只有两虫能够听见的声音开口。
“你最好祈祷,你的那些玩意儿已经运走了,不该留的证据也都消灭干净了。”他唇角冷冷地一挑:“不然,我想陛下应当很想知道,为什么边境地区的进攻者能够得到那么充足的军火来源。”
“还是回家好好带孩子吧,安塞尔。别让他也成为个复刻的失败者。”
“像你一样。”
*
“和我在一起吧,晚晚,我会娶你的,让你作我的雌君。”虚伪粘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无休无止。
滚开。他想说。你这个恶心的臭虫。
然后最后却只能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迟缓地响起:“……为什么?”
“你喜欢我吗?”
喜欢?
“谁会喜欢你呢?”那声音陡然一变,刺耳的要命:“谁会喜欢一只没有背景没有权势的军雌?快醒醒吧!”
“要不是为了让你代替他进入军营前往边境,我压根连正眼都不会看你一眼,知道了吗?”
明明不喜欢他,但在听到这样的话语时,心口还会发疼。
为什么作为一只贫民窟里走出来的雌虫,就要受到这样不公的对待?被家人贱卖,无法入学,甚至一开始连户籍都没有。
被当作商品流放在黑市,被挑选,被打骂,最后还被欺骗,被送上前线替别人去死。
没有虫爱他,没有虫愿意陪伴他。
踽踽独行那么久,是该累了。
夜沉如水,床上的军雌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安稳。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一道黑影踏着一地月色走了进来。
郁涉站在床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的军雌。
他今天并没有听到白玖到底跟路亚的父亲说了些什么,但根据他查到的资料,大概也能猜到个八,九分。
怪不得后来的白玖那么偏执,原来之前还有过这样的经历。
像安塞尔这样的渣雄,就应当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窗外树影婆娑,夜风卷起花瓣碎叶,蔷薇花香旖旎,丝丝缕缕渗入室内,带着一股子清爽的凉意,缠绕过屋内一大一小两只虫。
少年的身体一点点抽长,骨骼发出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声响,身上流转出浅淡的红光。
最后他将修长的手指抚到白玖额头,舒展开他的眉眼,轻叹了一口气。
等到解开他的心结,他一定要给这位养父找一个好的归宿,让他能够随心所欲,不必再有噩梦,也不必受任何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