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一颠一颠地打着他的屁股,这时候,是一个长着圆圆脸的阿姨救了他。
她还领他去了她家面馆,请他吃了一大碗牛肉面。
那是季远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阿姨问他家在哪,爸爸妈妈是谁,季远就装傻。阿姨没办法,去找了村支书,还留他住了一晚上。
季远发现,他又想给这个阿姨当小孩了。
可惜,阿姨嫁人了,还怀孕了,很快要有自己的小孩了,也不会要他。
所以第二天,季远往桌子上拍了两百块,给自己留了一百块,打计程车回家了。
回到家,只有大黑摇着尾巴迎接他。
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离家出走了。
季远感到了寂寞,很寂寞很寂寞的寂寞。
二
隔壁家的傻小孩救了他一次,季远决定以后都要罩着他。
宁玉怜又发脾气了。
这次发脾气的理由是下雪了,牌友们都叫不出来了。
季远当时正在院子里堆雪球,他堆了只大黑,大黑的耳朵都没黏好,宁玉怜就气冲冲地过来,像一辆失控的火车头。
“滚去跑步!”
“衣服脱掉!”
季远叹了口气,默默地脱掉小棉袄。
棉袄一脱,他立马打了个颤。
冷冰冰的雪地像动物王国里能冻死麋鹿的森林,而吼着“快跑”的宁玉怜,就像白雪公主里的后妈。
季远觉得这个比喻不太对劲。
他默默地跑,跑了一圈又一圈,等宁玉怜终于松口,才停下来。
这时,宁玉怜才有点歉意,摸摸他的额头:“啊,有点烫。”她笑着道,漂亮的桃花眼弯弯,“小远,给爸爸打电话好不好?”
不好。
季远不想。
他睫毛垂下来,站着不说话,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宁玉怜按了按脾气道:“小远,你发烧了,让爸爸回来陪你不好吗?”
她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引诱小红帽的狼外婆。
季远还是觉得这个比喻不太对劲,摇摇头:“不好。”
这回他说了出来。
宁玉怜立马像个气球一样爆炸了,一把拽了他往地下室拖,季远被拖着时,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大黑脑袋该粘耳朵的地方光秃秃的。
他想,等他从地下室出来,再帮大黑粘耳朵吧。
不然可太丑了。
季远很不喜欢地下室。
那里连扇窗都没有,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常年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而且还有许多叽叽喳喳的老鼠,老鼠们也不怕他,经常擦着他脚就溜过去了,那感觉凉嗖嗖的,好像连老鼠身上的毛都能感觉到,季远很不喜欢。
不过他最不喜欢的,还是这里的黑。
就像童话里恐怖大魔王为试炼小孩创造的噩梦,每次他坐在黑暗里、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时,都会想,大英雄什么时候会发现,这里藏着一个小孩呢。m.
可等他懂得越来越多,就知道,英雄都去救公主了。
男孩子只能自己救自己。
不过,他还有小猪乔治。
季远觉得,小猪乔治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猪了,他有一只全世界只属于他的恐龙,他有姐姐,还有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和妈妈,他跳泥坑不会被骂,虽然爸爸有点迷糊,还喜欢吹牛,但他很疼爱乔治和他姐姐,是跳泥坑的世界冠军。妈妈很温柔,会给乔治擦脸、做蛋糕。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做一只叫乔治的小猪。
这一天,他和平常一样被宁玉怜关到了地下室,唯一不太寻常的是,他在雪地里跑,发烧了。
季远烧得迷迷糊糊,却还是努力睁大眼睛,盯着那些在脚边开大会的老鼠们,他很怕自己一觉醒来,脚趾头就没有啦。
只是,这里太冷了,宁玉怜没有将外套还给他。季远又冷又饿,到后半夜还是睡着了,再醒来,是被隔壁傻小孩咋咋呼呼喊他的声音吵醒的。
那傻小孩不知道什么原因,特别崇拜他,总爱偷偷溜进来找他玩,季远平时不爱搭理他,他也能自得其乐玩得开心。
这回也是偷溜进来的,那大嗓门叫得连大黑都冲他“汪汪汪”。
季远听着,在那声音越来越近时,冲门外喊了声“我在这”,那声音就像大黑饿了一顿后的叫声,有气无力的。
果然没被听见。
季远在地下室,听着那傻小孩和大黑户热闹的互吼,眼睛弯了起来。
等被宁玉怜放出来,他没再睡着,也没被老鼠咬了脚趾。
季远想,傻小孩救了他的脚趾。
以后就都他罩着他吧。
不过可惜,大黑的耳朵最终还是没黏上,它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