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公主驾到,你这人竟也不去迎,反倒让我来寻你。” 人未到,声先至。明明轩辕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人前人后也是高贵淑雅的形象,怎得到了她这就如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冷无心笑笑,起身寻着声音迎了上去。 迎面便见几个人走了过来,其中最打眼的莫过于静慧公主轩辕容华,今日的她着一身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 “堂堂公主,怎得这般冒失,让外人见到成何体统。”冷无心轻笑着调侃,并微笑示意荣伯可以离去了,她来陪着公主便可。 “好心儿,你还不知道我吗,端庄淑雅都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到你这处要是还不能放肆些,莫不是要把我闷死。”静慧公主权当不曾听见冷无心的劝诫,径自拉着人进了里屋并为自己辩解。 冷无心暗暗打量了身边人的神色,高雅着装、精致妆容下的小脸有些憔悴,可见应是有什么事情难住了她,无心隐约知道为的是什么,但并不敢妄下决断。 隔了屏风,连翘和折枝守在屏风处,防止其他不知根底的奴仆听了不该听的话去。 “怎么了,容华。”冷无心牵着静慧公主一同坐在一茶案两侧,微撩衣袖开始煮茶,又不经意般问好友。轩辕容华,轩辕国唯一公主静慧公主的名讳,除庆帝外无人会这般亲昵的唤,也只与其一并长大的无心是个例外。 “心儿,你说人的一生是不是就像这茶盏中的水,只知从何而来,却不知流向何处,更不知与谁共饮。”静慧垂眸落于冷无心指尖流转的茶盏与杯盏间交换的水,浅浅问道。 冷无心把眼一抬,不曾想本该肆意张狂的人儿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低眸轻轻一笑,“人不是水,不会一味的顺流,若随心走,逆流而上又有何惧。” 闻言,静慧一愣,随即也是一笑,“对呀,倒是我庸人自扰了。” 无心将煮好的茶分了两盏,递给静慧一盏,“容华此次前来可是为我兄长无战?” 静慧公主刚入口还未咽下,呛在喉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好不容易咽了下去,脸颊已是通红一片,却也没有否认冷无心的说法,只点头应下。 “你这又是何必,我大哥已成亲几年,就连荣儿也已一岁有余。你为他错过最好的年华,他也心有愧意,不然怎会常年在外不愿回轩都。” “我是自愿的,与他何忧?何况冷家大嫂已经不在了,他一人带着孩子呆在那贫瘠、寒冷之地,进来我听人说还受到弹劾,我又怎能心安。”静慧轻叹一声,端着茶盏取暖,明明入春一月余,她却觉得周身寒冷一片。 “无碍,兄长、父亲已解决那不实的弹劾,只是目前正是多事之秋,陛下择妃在即,你万不可往来我这处太过频繁。”无心最后还是转移了话题,暗示静慧公主最近少出宫。 上一世,静慧公主来寻了她后一直想帮她逃过册妃之选,最后太后震怒,以扰乱宫闱竟将她禁了足,此时万不可再让她受这不明之罪。 然提及此静慧公主却更忧虑,“凌郁秀也会参加这次择妃,若不出意外,你们二人将是皇后之位的角逐人选,且这做主之人是我皇兄,你们都有可能。” 冷无心点头,却没有说什么。凌郁秀作为丞相之女,天资聪颖、容貌上佳,气质更是绝代,与她并称这轩都奇女子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也清楚静慧公主的担忧。 历来文臣武将不和,冷靖臣和丞相凌云烈也不免俗,文武之争在庆帝轩辕灏这一任空前的膨胀,只是现今冷氏处于弱势。毕竟安宁之世,无甚大的征乱,朝廷政事多以文官出策为主,更何况凌氏一系有曾摄政的太后凌宛清作为后盾。 见冷无心避而不谈,静慧公主放下茶盏倾身认真道:“心儿若不想进宫为后,若容华可以帮到你什么,心儿直言便是。” 知晓静慧是在担心她,冷无心再未多言,一来择妃一事终究还是太后和皇帝说了算,旁人也做不了什么,二来她这一世并不希望与皇族之人牵扯太多。尽管可以与静慧公主没有私心的交谈,可在心中她一家人最后还是死在皇室的手中无疑,她便不愿连累好友,也不愿借皇家的势去做事。 静慧公主也是悄悄出宫而来,只带了大丫鬟折枝和几名暗卫,没用午膳便回了宫,尽管没有太多人盯着她,但还是谨慎些的好。 午间,冷无心陪母亲还有从军中回来的父亲一块用膳,冷家的小少爷被送去了书院,要到晚间才会回来。 冷父治军、教子以严谨著称,但私下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妻子、女儿却是没什么严肃的架子,因而一家人用饭也并无甚严格的食不言寝不语。 席间,冷父也提及,陛下择妃盛事在即,冷家也是要报名册入宫的,若当真不愿入宫,其以功勋换女儿一世安稳也不是不可。 听到父亲再出此言,冷无心心中一暖,却又苦涩一笑,若不入宫,必要付出代价。而此时的她,还没想好怎样让那皇位上的人不迁怒于父亲,却又可以放过她。 因而对于父亲的话,冷无心只是虚虚应下便不再谈。 在清心苑用了膳,不想打扰父母一日难得的相处,冷无心借口看书回了荼蘼阁。 ******* 三月十三日,春意正足。 冷无心坐于庭院中的石案前,案上并没有放什么,她只是抬眼瞧着那天、那云,还有那燕儿翩跹、花儿绽放。 她的名册已与众位官家小姐一起送入宫中,木氏忧心,每日祈祷着希望庆帝与太后能够瞧不上自家女儿,回头想想无心容貌出众、清绝出尘,文武皆有涉猎,还有轩都奇女子之称,又怎会不出彩,因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冷无心却没有忧虑太多,想的再多该选上还是会选上,不该选上的纠结再多也没有用,且高官家小姐早有宫中的人将品行、才能、容貌等调查得一清二楚,上位者许早就有了决断,名册不过是形式和表面上对秀女的尊重。 所以此刻冷无心想的不是会不会入选的问题,有着后世记忆的她自然知道她会被选为皇后。 她只是在想如何在不连累父兄家人的情况下拒婚,眉眼流转又想到早间起床之后连翘递给她的一封书信。 若是先前她对拒婚有三分的把握还要搭上冷氏的部分势力,看到那信时已有了七成胜算。 “连翘,你说信是你义兄连英送来的?”无意识的垂了眸,此刻的冷无心全然没了看天空云卷云舒的惬意。 连翘正在一旁与阁中其他的几个丫鬟嬉闹,闻言忙推了几人走到无心身边,细想了下才答道:“是呀,小姐。连英阿哥原是在月氏边境随慕王镇守月氏,我也不知道他怎的就突然回来了。不光给我递了信,还说一定要将那封未署名的信交予您。” 慕王。冷无心唇角微扬,忆及信中“你只管遵从己心,若当真不愿入宫,本王可相助”,又想起上一世她同样看到这封信却抱着进宫可以护佑冷家一时的想法将信销毁,不觉轻笑出声。 这一世,她不会再进宫,若怎么都是欠那人,早晚又有何区别,来日方长,慢慢还便是。 连翘望着自家小姐兀自笑起的丽颜,只觉小姐怎样都是绝美的,受到感染一般嬉闹时还未退去潮红的小脸也添了笑意。 此刻,春意正足,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