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因为卿諝才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和我闹,况且我闻得出他身上的味道。 邬易更是铁石心肠地捅我一刀:“是因为今日他要陪姝甯公主一起赏花灯,才没空理你吧。所以我才让你在花灯节陪我的,不然显得你多可怜。” 我横他一眼并甩掉他:“我谢谢你啊。” 我买了一只花灯,掉头走到河边,一艘船在月色的照耀下美轮美奂地游在河中央,我顺着桥头走上船,因为我一早就看见卿諝站在船头,姝甯伴着他遥遥指了指天上的月,不知道卿諝说了什么,姝甯竟然有些郁郁寡欢地坐进了船里。 我悄无声息地来到卿諝身后,竟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淡漠:“不是让你进去休息了吗?” 我拍了拍他肩膀,他一回头,我就跳到另一边去吓他:“你一个人出来赏月啊?不叫上公主?啧啧,难得难得。” 我看见卫卮也在船里,正和姝甯下棋,真是颇为惊诧。 “外面较冷,她着凉了就不好了。”卿諝意味不明地说。 我没讨到好,就回了一个字:“哦。”又笑,“但我不怕冷不怕着凉啊,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放花灯?” 他竟凝视了我好久,也未说只言片语。 我的心咯了咯,觉得他有点不开心,于是严肃了起来:“卿諝,你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听到我的话,他竟然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我的心情,要是能被你看透,我就不是我了。” 他突如其来不设防的笑令我的心猛地一跳,我忙佯作轻松地道:“也许你早已不是你,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啊。” 我蹲下来,将抱来的花灯飘向水里,刚准备祈福,却发现了异样,水在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我忙站起来喊卿諝:“你看你看,这水好奇怪!” 话音未落,卿諝眉头忽然一皱,猛地将我往旁边一推,从河里轰地一下爆发出响声,一群黑衣人从水里冒了出来,挥刀砍向卿諝,刀刀致命,仿佛不杀了他,就完成不了任务。 我想使毒,然而这些黑衣人动作太快,我看得眼花缭乱对不准人。不过卿諝也很厉害,即便我不帮忙,这些黑衣人也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王爷!”船上引起了骚动,姝甯花容失色地冲出来大叫,“卫卮!你快救他!” 只剩最后一个黑衣人了,卿諝似乎有些故意让黑衣人伤了一下自己,他就顺着动作掉入了水中,消失不见。 轮到我大惊失色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望着这幽幽河水,竟一点也不觉得美丽了,我纵身一跃,就随着他跳了下去。 但头刚刚没入水中,我就意识到,旱鸭子的我,压根不识水性啊! 我扑腾几下沉了下去,我想我很快就要淹死了,就在我命悬一线时,见到有人朝我游来,从远到近,是卿諝的脸。 他抓住我的腰,捧住我的脸,朝我吻了过来。我呼吸有一瞬间得到解脱,很快明白这不是吻,这只是渡气。但我就当是吻好了,不吻白不吻,时机难得,我竟然咬了下他的唇,他在水里朝我眯了眯眼,然后拖着我游了好久好久,应该游出了这条河。 因为等再冒出水面的时候,月色依旧当头,河岸对面却出现了一间小木屋。我趴在河岸的石头上吐出了一肚子的水,听他微微有些淡漠地说:“你跟着跳下来做什么?” 我看了一眼身上湿漉漉的他,继续半死不活地吐水:“担心你啊,我怕你死。” “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他不冷不热地说,“万一哪一天你再掉进河里没人拉你,你就真的死了。” “别老说死不死的,要多说吉利话,这样才会走运的,”我伸出手来,“我腿软,你拉我起来。” 我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没想到他竟真的伸手把我从石头上拉了起来,他的手修长而温暖,我的手被他包裹着,像是太阳照耀着向日葵。 我的脸莫名地发起烧来,他拉起我后就松了手,说:“贺兰僖,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的心陡然一跳,好紧张。 他的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月光将他的脸衬得白玉无瑕:“我坦白告诉你,你喜欢我,兴许是出于你一时的错觉。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好,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说你的僖字意为快乐,想要快乐,就应该远离我这种坏人。” 我说:“你今天好奇怪。” 他语气低沉:“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跟我断绝往来,如果你执意要与我纠缠,他日若受了伤,吃了亏,你都不要后悔。你也要记得,我曾经给过你一次逃离我的机会。” 我上前一步,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有发烧。” 他微微笑着,似有惆怅:“贺兰僖,今日这些话,我只说一次。” 这份惆怅,恰巧被我捕捉了,我抬头望着他的眼睛,声音坚定:“你问我为什么也跟着跳下来,我说因为我怕你死。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掉下去的那个人是你。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敢奋不顾身。我愿意为你奋不顾身,我就不怕你是个坏人,也不在乎你是不是一个坏人,因为我,就是愿意为你奋不顾身。” 卿諝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光芒在闪烁,就像被月光照耀的河面粼粼发光。 良久,他才揉了揉眉心:“罢了,罢了。世上既然有愿意自讨苦吃的人,我拦不住,就任由她好了。” 我羞涩又忸怩地说:“哪有自讨苦吃,今天我分明也赚到了。” “如你所愿亲了你,你当然赚到了。”他又像在水中那样眯起了眼睛。 我已经说得很含蓄了,还是被他戳破,我脸颊发烧,忽地指着他后方的一棵花树:“对了!今日我还想和你一起放花灯呢!” 我跑过去摘了一朵花,将它放在水里飘远,月光似乎融进了花里,如梦似幻。 我祈祷:“呐,今天我喜欢的人好像不开心呢,我特别心疼。我希望从今以后,他每天都高高兴兴,事事顺心,真心快乐。” 一回头,见卿諝看着我有些微微失神,随即抿了抿唇:“不早了,去那边休息吧。”他指了指木屋。 我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说:“那些黑衣人是你的仇家吗?看样子好像埋伏了很久的样子。”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去生把火,你把自己的衣服烤干后再叫我。”他生完火就出去了。 我为卿諝的正人君子感到强烈崇拜,又暗暗酸酸他都不对我有非分之想。 我打开小木屋的门,见他在外面也生了一堆火,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我道:“我好了,你进来吧。” 他头也没抬,似乎在沉思:“算了,我睡外面。” 我跑过去拉他胳膊,半拉半拖:“那怎么行,刚从水里出来还在外面吹冷风会受凉会生病的。” 他被我毫不费力地拉了进来,我觉得他闹小情绪的时候,都不太会抵抗人了。 小木屋很破,地上只铺有一些干草,我倚着墙坐了下来,火光映得他侧脸轮廓深邃,明暗不定。 我望着他:“你干嘛把头偏过去?” 他侧着脸闭眸,我以为他睡着了,好半响他才说了三个字:“你很烦。” “哪有,”我一眨不眨地欣赏他的侧脸,“其实今天你是故意掉下来的对吧?因为那些黑衣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既然你都很清楚我是故意跳下来的,你还跟着我跳下来,你说你烦不烦?”他的嗓音有些低,就像第一口融化在喉间的雪。 而我兴致不减地问:“那你干嘛故意跳下来?” 他声平调稳地说:“闭嘴,我很累,我睡了。” 他说完就躺下,我挪得靠他近一点:“别睡嘛,和我说说话。其实我可喜欢听你的声音,你的声音比别的男人好听一百倍,不,是一千倍。” 他虽然侧卧背对我,但我能感觉他的语气里有笑意:“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马屁精?” 我咧嘴:“我只拍你一个人的马屁。” 他笑着哼了声警告我:“熬夜会变丑,睡了。” 我也躺下:“哦。” 隔了一会儿我又开始说话:“你睡了吗?” 他呼吸绵长,像睡得模糊:“又怎么了。” 我问:“卿諝,为什么你的箭术那么好啊?” 他好久不回答,我以为他真的睡着了,他却声音无比平静地回答:“阿里国的绵羊比马多,我经常一个人放羊,一放就是一整天,没有人和我说话。后来我就随身带着弓箭,能射什么,就射什么,练出来的。” 我本以为他会说天赋而已,可这出乎意料的回答,乍然令我的心纠的疼。 我什么都没说,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是表达安慰还是心疼,我自己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