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怔住,难道真是应了卫晅说的那句,连只马都不喜欢我吗? 这时,才听到卿諝慢悠悠地开口:“你别靠马太近,它们对气味格外的敏感,你身上的药味太浓,会刺激它们。” 我讶然,竟然是这样。 我缓缓靠近了他,却离他身边那匹白马很远,终于切入正题:“这盒青梅干,送给你。我很抱歉……让你吃不喜欢吃的东西。” 他黑眸深沉地看着我,忽地弯腰舀起一瓢水洗手,擦干净后接过我手中的盒子,挑起盒内一粒青梅干,温柔地对那匹白马说:“原野,给你尝尝新口味。” 那匹马居然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我惊呆了:“马、马不是只吃草吗!” 卿諝轻轻抚摸它的鬃毛,对我眯眼,扬唇:“人有独秀,花也争艳,马就不能特殊一点吗?” “说得也是,”我望向原野,它的毛洁白如雪花,干净得一尘不染,“好可惜,我也喜欢马,不过也只能远远看看了。” 他竟然在我的话里添油加醋:“原野是我所有马里性情最烈的一匹,陌生人几乎不能近它的身,更不用说像你身上一股能刺激它们嗅觉的药味的人,所以,自然只能远远看看了。” 我往后挪几步,微哼两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皆为不属于我者,看看也就够了。” 他却勾起我的好奇心,语气甚是确定:“不过,刚刚这青梅干是你给我的,马也通灵性,说不定就不排斥你了,你,不想试试吗?” 我被他说动了,但碍着面子,于是强硬道:“试试就试试。” 我紧张地移动步子,凑近原野,它一直很安静,我大胆起来去摸它颈上的鬃毛,结果它忽然跳了起来,用前蹄子踢我,吓得我躲也躲不及,只能捂脸了。 蹄子没踢上来,我放下捂住脸的手,看见卿諝及时拉住了缰绳,却忽然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若无其事笑了起来。 我气到咬牙:“卿諝!你居然捉弄我!” 他微微一笑:“我只说有可能不排斥你,又没说一定不排斥你,你要试试,怪得了我?” 我发现他这人诡辩的能力简直一流。 我深呼吸一口,我不和他争,然后上前准备收回青梅干走人,脚下却因为他之前舀了一地的水而打滑。 就在我要摔得狼狈的时候,他忽然扶住了我,灿若星子的黑眸笑意促狭:“贺兰僖,我肩上的伤口还疼着呢。下次,如果你再这么任性的对我的话,我就不止捉弄你这么简单了。” 他温温的气息拂在我脸上,令我的脸滚烫滚烫,我舌头有些打结:“我、我反正已经道过歉了!我走了!” 空气燥热,他的视线紧盯我后背,而我仓皇而逃。 方向似乎远离了太子府,逃也不知逃到了何处,一抬眼,眼前竟是一家赌坊。 老远站在外面也能听到里面热闹叫嚷的杂音,我的脸依旧滚烫得发热,掀开赌坊里的帘子走了进去。 其实我不会赌,但回了太子府也只会和卫晅吵架,所以干脆在这里避避风头。 将赌坊绕了一圈,我发现一桌很稀奇的赌法。在赌桌上放一大盆水,旁边摆着大小各异的石子儿,赌客自己挑选石子儿投入水中,然后猜会泛起几圈涟漪。 好文雅的赌法,不过,除了把握住投入时的力度,这赌的应该是运气吧。 我站在一旁观摩,忽然有个人从我身侧擦过,悠闲地随手拿起一粒石子儿往水里一扔,语气闲散:“我猜,三圈。” 那是一个极为俊逸的男子,眸色很浅,却熠熠生辉,灵气逼人。 他竟然猜中了。 有人起哄:“嘁,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他笑嘻嘻地摸了摸鼻子,也不反驳,似乎是因为对这个赌法不感兴趣。我见他径直朝赌骰子那桌走了过去,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也慢悠悠地跟了过去。 赌骰子就三种押法,无论大小或豹子,那个男子都毫不费力地百押百中,我讶异于他的赌技竟如此高超,但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因为他赢得太过抢眼,并且每赢一把就嘻嘻哈哈,以至于赌坊老板也开始盯上了他。而我不会赌,他押什么,我就跟着押什么,自然也赢了不少。 所以当机立断,将银子收入囊中,我慢慢从赌桌退出来。 这时,又听到那个男子邪邪的笑声:“哎呀呀,运气太好我也没办法。” 赌坊老板“啪”地一声拍桌子:“臭小子!连着几天在我赌坊赢了几千两,一把都没输过,定是出老千了!来人啊,给我抓住他!” 说完,从赌坊四面八方各个角落窜出来一票人,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他轻轻叹了口气:“唉,什么世道,还不允许人运气好了?” 他说完,眸色一变,犀利得令人惊颤,所有人被他的气势吓到并后退。没想到下一秒,他竟很没骨气地跑了。 我心中同情他,这下起码要被这些人追上几条街了,胳膊却忽然被人用力一扯,这个人居然拉着我一块儿跑了! 真真切切地被追了好几条街,终于在一个拐角处,他带着我避进了草堆里,才躲过了这些人的耳目。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瞪他:“你干什么拉着我?!”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差点惊得昏厥:“大白天的,你睁眼说什么瞎话?” “那你干嘛从我一进赌坊就盯着我?连我赌骰子的时候我押什么你也押什么?”他终于也喘过气来,恢复一脸邪笑。 “赌坊老板也一直盯着你,你怎么不说他喜欢你?”我凶恶地怼他,拍拍身上的稻草起身环顾这陌生的四周,我竟不知这是何处。 “可能是因为姑娘你比较漂亮吧。”他语气微扬,一眼识破我女儿身。 我浑身不自在地重重呛他:“别油嘴滑舌。这里是哪里?我可是个路痴,今天要是走不出去,我要你好看!” 他摆明了要和我唱反调:“我本来就好看啊,你还要我怎么好看?” 我真是倒霉,一连被两个男人捉弄。 懒得再理他,我自个儿摸索。 他却好不知趣地跟在我身后,我回过头横他一眼,他竟迈步和我并排走了起来,笑:“还知道原路返回,方向感不错嘛。” 我客套客套地恭维:“你赌技也不错。” “这个世上,赌技比我好的,还有那么一个人。”他眯了眯眼,又看了看天色,“现在,我要去见他了,你要是不想天黑之前回家,得快点走,毕竟……”他上下扫我一眼,“腿这么短。” 我一时语塞,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消失在这条静谧的小巷子。 天色果然黑了,夜幕缓缓降临,一轮弯月升起。 我悄然走后门回到太子府,刚关上门转身就吓一跳。 卫晅正阴测测地站在那里,语气说不上发怒也说不上平静:“本太子罚你不许吃晚饭,你是不是跑出去偷吃了?” 我凑近,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眼圈居然红红的。 定是遇上了什么伤心事,我放柔声音:“没有偷吃,要是偷吃,我也会帮太子带一份回来的。” 他忽地又恶叨叨起来:“贺兰僖!你赶快换回女儿装,本太子看不得你这样!” 说完,拂了拂袖,生气地离去。 我一头雾水,回到房间,小鱼立即准备了各种好吃的迎了过来:“小姐,白天时大公子和即墨小姐来看过你,但你不在,就又回去了。” 我讶然,怪不得卫晅刚刚那么反常。 “太子没留哥哥和嫂嫂吗?”我问。 小鱼啊呜咬了一口杏仁酥,摇头:“太子不喜欢大公子,但是即墨小姐在,他自然很高兴要留了。不过即墨小姐不愿多呆,太子便郁闷一整天了。” 我肚子也饿得不行,边吃边琢磨,然后去找卫晅。 月光下,他正坐在石头上,像个小孩子一样苦闷地往池塘里扔石头。没想到,虽然他平时没有提起即墨灵,实则还对她念念不忘。 我心中忽然有种奇异的感受,觉得自己和卫晅在这一点上很像,表面上不说喜欢谁,但内心里可清楚得很。 我也在石头上坐下来,望着夜幕,开导他:“生闷气呢,只会憋坏自己。天上有星,地上有瓜;树上有鸟,叶上有花。没了星,你还可以喜欢瓜,没了鸟,你也可以喜欢花嘛。” 他转过头瞪我一眼:“你懂个屁,你喜欢过人吗?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我微微发怔:“我只知道,如果一个人不喜欢你,令你痛苦,还是趁早断了念想的好。”似乎是在安慰我自己。 卫晅哼唧两声:“真没勇气,本太子可不想断。”顿了顿,忽然笑眯眯地,“贺兰僖,你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我提高警惕。 “过几天我要和我六哥七哥去猎场打猎,你把灵儿也叫过来看,如何?”他开始兴奋起来。 “看你打得一手好猎?”我笑。 他又开始瞪眼:“你笑什么?我乐意把我好的一面展现给喜欢的人看,若能吸引她的注意力,那就是我的本事。” “好,我帮你。”我忽地戚戚地说。 恍惚记起那日在杏花街十里开外的桃花林,我自以为换上一身红妆打扮得漂亮就能引他惊羡,可他的眼中连半分惊诧的波动都没有。 你可不知,不喜欢自己的人,无论自己如何费尽心思,也得不到对方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