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前面好像还有热闹,等你吃饱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小鱼问我。 在闲云楼二楼的雅间里,我望了望窗外攒动奔跑的人群,吃下最后一口酱焖烤鸭:“看,当然要看。” 我在竹里山闷了十八年,对外面的世界何其向往,凡是新奇热闹的,我都想去凑一凑。这种心思,只有小鱼懂我。 我十二岁那年偷下山,被师父抓个正着,鉴于那天是我生辰,所以师父并没有罚我,但是却告诉了我娘亲。 小鱼是娘亲捡回来的丫头,又会武功,所以在那时就被派过来监督我不许下山。谁都不知道我可高兴了,好不容易有了同龄的姑娘陪我,在我的带动下,小鱼很快就和我打成一片。 “小姐,好像是比武招亲。” 小鱼目力很好,只这么抬头一望,就摸清了一些眉目。 我点点头:“有意思。” 和着人群一起被推搡了过去,我很好奇,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排场,居然吸引了这么多的人来看。 站在擂台下,春风微冷,我倒被挤得有些热了,听到身旁有人忽然小声议论了起来。 “听说了没啊?贺兰丞相的儿子昨日又被即墨将军手下的一名武士给打得爬不起来了。” “哎哟,真惨呐,接连三日都被揍得那么惨,京城好几个名医都被请进了贺兰府,说不定这会儿贺兰勰已经半身不遂了呢!” “即墨将军要挑的女婿是能舞刀弄枪的勇士,哪里是贺兰勰这样的文弱书生。可偏偏他非要娶即墨将军的女儿即墨灵,怪得了谁呢?” “不知道今日贺兰勰还能不能再战,只剩两名武士了,要是胜得了他们,贺兰勰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小鱼低声怒道:“小姐,他们把大公子都说成什么样了!”说着就要拔刀开砍。 我拉住她:“低调,低调。” 然后悄无声息飞快地弹了一些粉末在他们身上,他们开始奇痒无比,大有往地上滚一圈才罢休的趋势。 我哥贺兰勰可是名动京城的大才子,虽不会武,但琴棋书画乃至太学八卦都精通无比,居然被他们说成了一个被人惨揍的草包? 再给他们洒一包痒痒粉都不解气。 我看向擂台,有两名武士候在一边,搓着拳头随时都准备要上场打斗一番。看那番猴急的模样,定是在等着我哥过来。 每年我娘来竹里山看我的时候,总要和我絮絮叨叨说一些家里的事情。除了担心我命里有灾之外,她最操心的就是哥哥。 这世上最有冲击力的相遇是心灵上的交锋,是灵魂上的碰撞。我哥博学多才,即墨灵博古通今,一次花灯节猜谜就让两个才华横溢的人一见钟情,互许情愫。 丞相的儿子,将军的女儿,怎么看都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但即墨老将军不,他偏不。 因为在他看来,我哥文文弱弱,与他理想中威猛高大武艺高强的女婿相差十万八千里。 为此,我哥写给我的书信里常向我咨询如何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壮。 我想我哥一定是忘了,我学的是制毒,至于怎么调理身体,师父没教。 总之,不管我哥用什么方法,吃什么大补丸,即墨老将军都要棒打我哥和未来嫂嫂这对苦命鸳鸯。 半个月前我在书信里就知道我哥为了此事已经茶饭不思,眉头不展的地步了,没想到现在即墨将军又开出这么个磨人的条件来挫败我哥。 我想我哥现在应该已经动弹不得或者直接陷入昏迷了,否则以哥哥对即墨灵的爱意,就算是只有最后一口气都要过来的。至于即墨灵,我在擂台边瞧了半天也没见她的影子,不用想也知道她定是被她爹关了起来。 一炷香已经烧掉一小半了,擂台上的主持人忽然大喊一声:“如若今日贺兰公子不来的话,即墨将军便视他自动弃权了——” “谁说我弃权了?” 我说话掷地有声,一转身,小鱼便为我从人群中劈开一条道。在众人的注视下,我缓缓走上台,笑:“我这不是在这嘛。” 一时间,台下又开始议论纷纷了,说的都是见鬼了,怎么昨天才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的人,今天就恢复得完好如初了。 只有这个擂台主持人,对着我整个人做怀疑性的判断。我初步目测他应该是即墨府的管家,而且对我哥很熟悉,因为他打量我的目光分明是在说——这家伙怎么矮了一截? 没办法啊,虽然我和我哥是龙凤胎,大家都顶着同一张脸,但毕竟男女有别嘛。我估摸着,站在我哥身边,我应该矮他不止一个头。 我对那主持人眯眯笑:“我人都已经到了,还不开始?” 他闻言,从呆滞中清醒,忙道:“是是是。”然后指着其中一名武士,“你,上。” “等等。” 我看出那两名武士都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样子,既然这样,我就只好成全他们俩了:“你们两个一起,省得明日我还要再来单挑一个。” “贺兰公子,你确定?”主持人的神情表达了他看不起我这副小身板。 我语调上挑:“你怀疑我?” 仿佛我换了个灵魂似的,他有些震惊,然后从台上退了下去。 我继而转身对着那两个武士看了看,其中一个双手分别握着两把二十来斤重的柳钉铁锤,另一个单手提着两尺大刀,且两人都威猛高大,肌肉健硕。若要论武力,我不会武,铁定输,所以只能投机取巧了。 “你们二位手里都拿着武器,不知道我若拿一把,你们倒是肯不肯?”我语气轻飘飘地说。 提大刀的武士声音粗犷,颇有豪气的味道:“贺兰公子只管拿,不然到时候输得惨,就怪我们欺负了你!” 我笑眯眯地说:“话别说得太早,本公子昨日得一神秘高人绝学,只要一把剑,一招,隔空不近你们的身就能把你们打倒。” 扛铁锤的武士把我的话当笑话,嗤笑:“我看,还是贺兰公子的话不要说得太早才是,到时候丢了脸,可别哭鼻子!” 我摸了摸鼻子,笑:“哭不哭,试试才知道。” 说完,看向小鱼,小鱼便立即将自己的碧鸳剑丢给我,我稳稳地接住,将剑拔出剑鞘,像个外行一样用手擦拭着剑身,叹道:“好剑,好剑。” 我抬头看了看这两个眼里盛满鄙视之意的武士,说道:“我没骗你们,这一招很厉害的,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扛铁锤的武士等不及地皱眉:“贺兰公子,唬人可不是真本事。” “那好,”我沉了沉声,举起长剑,阳光下,剑反射出锋利的光芒,我压低嗓音,“接招吧!” 众人纷纷屏住呼吸,看来对我的期望蛮大的。 我扬了扬唇,后退一步,举剑对着他们隔空一挥,然后优雅地闭上眼,等待他们倒下。 时间停顿了三秒,然后听到众人切切两声,骂我装腔作势。我睁眼便见两名武士几乎同步地翻了个大白眼。 这时擂台主持人也忍不住嘲笑了,但他表现得坦荡的样子劝我:“贺兰公子,我们都知道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就不要来逞强了。” 我佯露尴尬:“这个嘛……高人只教了我一天,我还没有完全学会呢,所以剑势不够厉害。如果能让我请人在我挥剑的时候给我的剑扇扇风加加剑势就好了。我看你就不错,你帮我扇如何?”我指着主持人。 提大刀的武士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看呆子一样望着我:“贺兰公子,你莫不知风对剑势起不了作用?” “是吗?”我恍然大悟的模样。 擂台主持人心中暗喜,摸定我是输定了的模样,道:“算啦算啦,就让贺兰公子再试一试嘛,不要挫败人家的自信心。”说着拿起了一把扇子,预备帮我扇风。 两个武士只好吞声同意。 我又用手在剑上摸了一把,语气莫测:“这一回,你们要当心了。” 再次举起剑,擂台主持人也蓄势待发,我猛地一挥,他也猛地一扇,他扇完,我即刻就收剑入鞘。 台下有人不满地喊:“贺兰公子,两个武士还完好无损!” 话音未落,两个武士轰然僵直倒地,地皮一震。 我实在抱歉地望着倒下去的两人拱手:“承让,承让。” 我把药粉涂在剑上,有风,才能飘进他们的鼻子里,只不过睡几日而已,不伤大雅,不伤大雅。 擂台主持人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忘了回去跟你们即墨将军报告,贺兰勰赢了,让他把女儿嫁给我。今日的事全京城的人可都有目共睹,若是即墨将军后悔,可不要被天下人耻笑。” 在大家的欢呼声中,我缓缓走下台,把碧鸳剑还给了小鱼。 小鱼悄悄竖起了大拇指,低声道:“小姐,你真棒。” 我打着哈哈同样低声:“我知道,我知道。” 本来事情就这样完美落幕,我和小鱼也可以顺其自然打道回府了,不想半路又杀出个人,硬生生凑出个番外。 因为在我和小鱼还未跨出两步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声势浩大,隔着百米远都能感受到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