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是了,我闻着比那些大老粗买回来的卤肉不知道要香多少倍,走走走,我们快去尝尝。”
阿潼也有些紧张,早早的便在院子里候着,见有人来了,按着甄榛教的不甚熟练的报菜单:“今日有小娘子用独家法子做的卤肉和卤煮,配着椒香的胡饼,一口下去香的能把你舌头咬掉!”
“阿潼,这卤肉我知道,卤煮是个什么玩意儿?”问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和甄榛抱怨的那个书吏。
他姓汪,别看他年龄不大,却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老饕。说起来也是家学渊源,他祖父曾在翰林院供职,俗话说得好“,非翰林不入内阁”,从这一句便可见其清贵。只是这汪老先生也算是官场上的异类,不求金银,也不为子孙谋利,平日里尽去些街头小巷的食摊。有同僚或是店家问起,便说人人皆写高堂之上的精致餐食,他偏要著一部只有“下里巴人”的街头小吃的书集。因而这位汪书吏从小就跟着祖父吃遍长安,但却从未听过有哪样小食叫做卤煮。
带着疑问,众人走进公厨,发现甄榛面前的小摊上吊了两块涂了不一样颜色的木牌,前面放着的竹筒里盛着和木牌颜色一样的竹签。
甄榛看着众人不解的样子,慢慢解释道:“诸位大人点了哪个牌子上的菜,就拿走相应颜色的竹签,我按着签上菜,最后结账时诸位也只拿着签来,省的手忙脚乱,误了各位上工的时间。”
那汪书吏先开口,“小娘子先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我可看着那卤煮牌子后面是些杂碎,这东西连卖苦力的脚夫都不愿吃,你就用这个来糊弄我们?”
“大人稍安勿躁,请听我慢慢道来。这杂碎原来虽上不得台面,那是因为烹饪手法错了。内脏本身就比精肉味重,又兼带些秽物。那些因贫困买回去的人,每日里出卖苦力,哪有心思仔细清洗,做菜的香料又较为贵重,更是不舍的放。这一不干净二无味道,当然难以下咽。”甄榛并不慌乱,将道理细细掰开讲给大家听。
接着又说:“我这里的杂碎,每一件都是仔细清洗过两遍以上的,再用葱姜和清酒焯水去腥,最后才能放配好的香料炖煮,慢炖了两个多时辰才能完全入味,至于什么腥臊气息那是一概没有的,不信您来试试?”
那汪书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那来一碗卤煮并半斤卤肉,让我来尝尝到底是什么滋味。”
甄榛站在锅灶旁,捞起一块卤肉,称了斤后手起刀落,将肉片成了薄厚均匀的肉片,夹在盘子中摆好;又拿了瓷碗,用勺子盛了卤煮,在案板上切成小块,盛到碗中浇了蒜泥辣油并韭菜花。将这两样东西放到桌子上,示意阿潼拿了一份胡饼,说:“光吃这些怕是有些盐味过重,配上胡饼才是刚好,今日是第一次出摊,便每人都送一份胡饼,若是满意明日再来。”
略过卤肉不提,先看卤煮。盛在陶瓷碗里的杂碎脱离了平日里的不堪模样,被汤汁浸润的光滑鲜亮,棕红色的卤汤让人食欲大开。用汤匙舀了送到嘴里,猪肺熟烂,猪肚脆生,兼带着里面用来做配菜的芦菔都滋味浓厚,又有辣油和蒜泥的鲜辣,口感极为丰富。吃完后将胡饼扯成小块泡到碗里,汤汁油而不腻,辅以面饼的朴素麦香,简直让人停不下来。
这边几位大人还没吃完,那边被香味引得坐立不安的其他官吏也纷纷前来凑热闹。有些本还有些犹豫,结果看了汪大人一行吃的头也不抬,便赶紧排队取签,生怕轮不到自己。
“不愧是小娘子,这手艺,怕是煮了板凳都是香的。”
“得了吧,是谁说小娘子马失前蹄,怕是要砸了招牌的?现下倒是改口了。”
“你还说我,适才我要来吃,不是你拉着我说还是翻墙出去吧。哼,让少卿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一时间点菜声、争论声、夸赞声合在一起,人间烟火不过如此。
切完了最后一块肉,甄榛用围裙擦了擦手,点了点盈利,发觉今日这一个时辰,竟然抵得上她三日的工钱。阿潼在一边看的分明,小声凑过来,“如此下去,过不了多长时间,娘子便可以去赁个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