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川的手下相互对视,个个皆是恐惧,奈何长官的命令闷雷一般轰过来:“活捉高荣珪!两个小的,死活不论!”
高荣珪唇边现出冷笑,一拍沈书的臀。
沈书满脸通红。
“箭来!”
沈书这才看到面前的箭篓,飞快递给他一支,同时接过高荣珪的枪,顿时沈书眼睛一大,险些被枪带得坠下马去,且枪只能横着拿,否则就会扎到高荣珪的马,沈书眼前只能看见马蹄和士兵们明晃晃的兵器,最近的离他不过二三米。这一系列的变故让沈书头晕目眩,马又不断移步,沈书眼中,连面前的沙地都在膨胀、缩小,似乎移动起来。他心里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高荣珪身体微微后仰,搭弓上箭,凡他瞄准的方向,士兵们俱是吓得连连后退。
高荣珪轻带马缰,包围圈随高荣珪的马左突右冲让出一片空地,越围越散。
“蠢货,都给我上!活捉高荣珪者赏银百两!”马川气急败坏。
高荣珪嗤笑一声:“想不到老子这么值钱,便宜你们了。”他手中弓箭往下一放。
士兵立刻收紧了包围。
孰料那一瞬间,高荣珪整个人身体朝后平仰,半个身体贴在马背与马臀上,他眯起一只眼睛,手指随意一松。
嗖然一声,羽箭带起一阵劲风,箭镞没入马川的脖颈,透过薄薄皮肉。
箭杆卡在他的脖子里,唯有箭尾的灰羽垂直屹立在仰面双目暴突的马川颈上。
“你干嘛杀他?!”沈书气得把高荣珪的长|枪往地上一摔,当啷一声巨响,被嘈杂的人声彻底淹没。
马川的手下乱作一团,高荣珪吹了个口哨,身后手下得令,两匹马横冲出去,高荣珪的马原地转了一圈,高荣珪把弓背在身上,单脚踩在马磴上,一个漂亮俯冲,捡起长|枪。翻身上马之时,与沈书对上了一眼。
沈书从他眼里看出戏谑。
继而高荣珪炫技一般,纵马驰出,一路用长|枪挑飞不下十人,最后一人被当胸刺穿。
高荣珪手臂一抖,那人便如同破布袋子,被摔出近十米远。
马经过死尸身边,沈书认出,那人就是昨天拿鞭子抽纪逐鸢的士兵。沈书被马颠得直想吐,而满眼所见的死伤者更让他早饭顶到咽喉。
高荣珪提起沈书的衣领,双臂把他圈在马前,于他耳畔警告道:“你敢在这吐,我就把你扔下去。”
沈书:“……”
五人三马一路狂奔,冲过热闹的街巷。
“老高,鱼!”街上有人叫嚷。
高荣珪朝后挥一挥手:“承老兄的情,往后都不用了。”
纪逐鸢所乘的马突然停了下来,高荣珪只得勒马,他先是往后看了一眼,还没人追上来,赶集的人已经又重新拥堵在路面上,高荣珪无奈地看着纪逐鸢和带他过去那名手下。
纪逐鸢站在那里等了一会,重新上马。
一行人迎着逐渐炽烈起来的阳光,高荣珪带头,马在街上奔了大半个时辰。
前方出现湖面。
沈书还是想吐,他强忍着不舒服的感觉,顶着风大声问高荣珪:“我们去哪?!跑路吗?人不是我们杀的,跑了就是我们杀的了!”
马在岸边停下来,高荣珪把沈书抱下马。
饶是高荣珪动作神速,沈书还是吐在了他的鞋面上。
高荣珪:“……”
沈书连忙躲到纪逐鸢身后去,纪逐鸢一身的伤,站在日光里,脸上青紫的肿痕愈发骇人。
“那个郎中给你的。”纪逐鸢走到高荣珪面前,抬起手,手里提着两条鱼,一路狂奔之下,已经死了,翻着白眼。
“你帮我拿着。”高荣珪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鱼,心情是说不出的惆怅。
“高头儿,我去找那个人,我认识。”
高荣珪摆一摆手,他的手下小心地往码头去。
高荣珪脱下被沈书吐脏的鞋子,抬头看了沈书一眼。
纪逐鸢危险的目光直视高荣珪。
高荣珪发出一声嗤笑:“不是老子,你们俩活个屁,这会已经不知道被谁砍了头把脑袋挂在辕门上示众了。”
“你惹的仇家,害得我们也在这里待不下去。”
高荣珪伤感地看了沈书一眼。
沈书有些后悔说这话,高荣珪移开目光,起身去摸马脖子,他把脸贴在马脖子上,马似乎察觉到什么,温顺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把高荣珪看着,一只前蹄不安地在地面刨动。
“要走了,他们缺马用,不会杀你,你很快会有新的主人。”高荣珪没有再说下去,轻吻了一下马鼻子,手掌离开马脖子,朝沈书他们说,“穆华林在下面等你们。”
纪逐鸢带着沈书往下走了两步,回头见高荣珪和他的手下也跟着,皱了皱眉。
沈书突然意识到,高荣珪不会无缘无故来救他们。继而,他充满希望地转过去看码头上,高荣珪的手下站在一艘乌篷船船尾朝他们招手。
就在四人登船那时,穆华林甫一露面,倏然一支箭飞射而来,钉入船尾的木头。穆华林拦腰把沈书一抱,缩进舱内。
“船家,快走!”高荣珪把纪逐鸢一把推进舱内,慌乱中长|枪脱手滚落在岸上,船已离岸,高荣珪只得算了,他藏身进船舱内,眼睛朝岸上找箭是从哪儿放出来的。
“别看了。”穆华林嗓音暗含威严。
高荣珪坐定在船舱内,审视地看穆华林。
“师父!”沈书眼睛通红,浑身发着抖。
穆华林摸了摸他的头。
纪逐鸢一把将沈书揽过来,让他靠着自己。
小船在湖面上倏然一震,叮叮当当数声,从船篷里就能看见离岸的船尾被钉了一排长箭。
高荣珪冒着风险探头出去一看,他们已经驶离岸边可及的射程,岸上带头的那人乃是那夜为穆华林说话的将领。
沈书在高荣珪旁边说:“好像是你的长官。”
高荣珪的两名手下也过来看了一眼,各自在高荣珪手臂上捏了一把以示安慰。
沈书坐回到纪逐鸢的身边,仍忍不住看高荣珪的方向,见他走出船篷,跪在船板上,朝岸上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