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水岫有些腿软。
她突然意识到,自家小姐与这位平王殿下之间,并非她所想象的男女之情。
宋灯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往日,她是站在那里,时时担忧着元孟的一员,今时今日,却成了别人眼中可能伤害到元孟的人。
宋灯难免有些心灰意冷。
她承认,青州虽归属北川,却不是太过危险的地方。正如元孟说的那样,便是前世那样糟糕的情形,青州也从未沦陷,对他们来说,那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正好也借此避开接下来两年京城诡谲多变的风起云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一切都有变数,那又是离战场最近的北川。
宋炀是她的哥哥,而非那些只听过名字,亦或见过一两面的陌生人,她自然会为他担忧。元孟能这样轻松地说出这句话,不过是他对宋炀的心,远不及她对宋炀的心罢了。这也是正常,她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宋灯平心而论,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是宋炀自己做决定,他一定会去。于是她对元孟道:“殿下,我相信哥哥是愿意去的,但至少,请你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不要算计他的意愿。
元孟沉默了片刻,终是应下。
宋灯下了决心,对元孟道:“倘若哥哥愿意去青州,那么我也要去。哥哥在哪,我就在哪。”
父母过世以后,宋炀便是宋灯心中最重要的人,后来又多了元孟,如今又只剩下宋炀。只能说一切都是这样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元孟闭了闭眼,又感到那股刻意沉下的怒气,他平淡开口:“你在威胁我?”
宋灯诧异于他会这么想,所谓威胁,是要拿捏他人软肋,达成己身诉求。她尚有自知之明,怎么可能拿自己作威胁。
宋灯低声解释道:“殿下,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说,倘若兄长去了青州,我亦会与他同去,京城里的事,我便帮不上忙了。倒是那三千府军,你有需要时可以调动。”
元孟看向她,却无法从她脸上看出任何端倪。只要她想,永康郡主永远是那么滴水不漏。
元孟低低应了一声,却骗不了自己,有那么一瞬,他收回了将宋炀派去北川的想法。毕竟他只是人,不是神,不可能真真正正算无遗策。北川现下看起来不会有事,可万一呢?他应当让宋灯去冒这个险吗?
人才不易得,能够真正信任的更少,忠勇侯府是他难得能用得放心的一方势力。但非要找的话,也未必找不出第二枚能放到青州的棋子。
可当他这么想的时候,那种被威胁,被拿捏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他下意识地皱了眉,不愿意被这种软弱的情绪所挟持。
所以直到最后,元孟也什么都没说。
宋灯自觉她想要的了断已经达成,原本不打算再逗留,只要临走时突然想起这几日外边关于苏慕和福安公主那沸沸扬扬的传闻,不免多说了一句:“殿下,苏大人和小苏大人都是良臣。”
元孟心知,她看出了这里边有他的手笔。他虽然常在心中轻嗤,宋灯将他看得太过良善,可他总是不自觉地在她跟前维护这样的形象,用些手段无妨,但要有些底线。
于是这一次,他同以前一般,道:“你放心,不会真将小苏大人逼上福安这条船的。”
不过是借福安顺手拆散他与于暮春罢了。
元孟从来没有骗过她,宋灯听后便放下心,道:“殿下,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元孟看向她的背影,很奇怪,自重生以来,他便时常看见她的背影。
她的背影顿了顿。
她转过了身。
元孟抬头看向她的脸,等待着她的话。
宋灯走出凉亭了,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颇为重要的事,于是又走了回来,向元孟问道:“殿下,你能告诉我镇国公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吗?”
又是镇国公府。
元孟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道:“我不太清楚,大抵是被镇国公世子过世的消息刺激到了,再加上镇国公原本年龄就不小,身体一直不好,这才一下没撑住。”
宋灯若有所思。
她谢过元孟,再转身离开。这一次,她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