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府上 在丧钟敲响之前,遥生心烦意乱已无心再睡。悄然推开长宁缠在腰际的手臂,遥生取了件袍子披肩 便轻手轻脚出了大殿。晨雾稀薄 天际仍挂着稀疏的繁星。
寂静之中 突然丧钟长鸣 从皇城里一声声传得老远。遥生的心里烦躁不止,扯了扯肩头的披 也预料到此时皇宫里定然已经翻了天。
事实上 遥生已经听过许多次丧钟鸣响。上一世 长宁所向披靡,沉浸在杀戮的乐趣之中。不光杀了三位皇子 还篡了皇帝的权。因为一场飘渺的噩梦 长宁将自己的弟弟们一一屠尽头,那段时日里,也是这钟声,几乎夜夜长鸣。回想从前 那日子仍是令遥生不寒而栗 却不知道那个残暴的长宁在杀死自己后,可是也敲响了丧钟?
遥生立在屋檐下 目光之中仍是凄冷孤寂 轻轻叹息了一声,唇边有白雾消散在了天际的鱼肚白中。重生一世,遥生怎么想不到,这敲响的第一声丧钟,竟然会属于长宁。
突然之中背后有人贴了过来,遥生吓了一跳 头顶有暖,随之遥生被圈进了柔软之中,“在想什么?”身后的人有些许不悦,许是被钟声扰了浅眠,嗓音里还掺着慵懒倦怠的哑。
“没什么,起得早罢了。”遥生不会告诉长宁这些事的,因为那些记忆太过残忍,也太过沉重。腰际被骤然收紧,那个呆子总也亲近不够。
“好冷啊…”长宁止不住打了个寒噤。
目光远眺,渐渐有光升起。遥生揉了揉长宁的颈侧,“你看。”
满天红霞穿过薄雾,变成了一道道光柱洒向大地,是一天最冷而又最柔和的光芒。长宁含笑望着朝阳,悄悄伸手去够了遥生的指尖,交缠相握,“你知道么?在我的心里,你就是这柔和的光。”
“你的手冰,我们回屋吧。”遥生很不习惯长宁的肉麻,拍了拍那只缠在腰间的爪子,才一转过身,又撞进了呆子怀里。
“还不放手?”遥生只象征性地责备一声,却不敢真的推开长宁。她的身体虚弱,不论怎么补都补不起来。
“遥生你抱抱我吧。”长宁歪着脑袋含笑望着遥生,“新的一天,我想要遥生的抱抱。”
这个呆子,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要求,遥生望着那人目光有柔和的晨曦映衬,竟舍不得回绝她。侧了面颊贴去长宁胸口,别扭了片刻,也学着那人模样伸手缠了长宁腰际。耳边传来一声温柔的轻笑,随之长宁的吻落在了遥生的发顶,“长宁就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遥生抬起望去那人,长宁忙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我听得你叹气,不知这样可否能令你心安些。”
真是的十足的呆子,遥生却被惹得红了眼眶,忙有躲进长宁的怀里,抱了许久,才压下眼中的泪意。压制住慌乱的心绪,遥生皱眉牵了那冰凉的爪子,“回屋。”
朝廷的纷争,长宁暂时无力参与,可今日对于长睿来说,必定是极其煎熬的一天。只是不想,半个时辰也未过,卫司宫就已经赶到了府上登门拜访。是遥生去见的,借口说长宁卧病难起,便在迎客殿会见了卫司宫,走时的卫司宫心情甚好,因为今天他不光交了差,还赚了满满一钱袋的赏赐。
捧着解药,遥生急忙回了寝殿。正嘱托习音化水煮沸,长宁已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皇宫里发生的事。粘着遥生,拉到身旁坐下,左右观遥生脸色没有异常,忙开口问了句,“长睿如何?”
“还能如何?是陛下的骨肉,自然是许了解药的。”遥生拍开长宁的爪子,起身去合了殿门,转身将长宁身前的炭火盆挑得旺了一些。“是长睿亲自试过的解药,剩下半支,便赐与你了。卫司宫说陛下不想令朝中大臣插手此事,快刀斩乱麻,将长睿贬为庶民,剥夺了封地,又赐了他一亩三分地作为依凭,永世不得回京,不得入皇陵。”
“便也不算太差。”长宁笑了笑,其实这个结果长宁是可以料到的。就算长睿做得再是过分,那也是皇帝的亲骨肉,眼下来说,这已经算是最重的处罚了。当得知了这个结果之后,长宁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长睿究竟是个什么结局她并不在乎,只要他再不能伤害遥生,其他的,怎么样都无所谓。
“丧钟的事,家父已同陛下商量过了。兄妹相残,这本不是件光彩之事,倘若宣扬出去,有损皇室颜面,所以今天城里就会张贴讣告,以宣布六皇子病薨。”遥生在长宁身旁坐下,这一仗,她们胜得艰险。
“这些事情棘手,我又是个瞻前不顾后的性子,没有你前后维护,恐怕我说服不了父皇。”长宁歪头枕了遥生的肩头,今早被那丧钟一吵,害她少睡了一个时辰,眼下又困了。
遥生垂眸盯着炭火,她其实看得通透,如果不是自己和苏家拖累长宁,那个人本不必如此辛苦。更何况,这错综复杂的一桩桩一件件,她并没有帮上长宁多少。倘若是换一种更直白的话来说,长宁并不需要自己和苏家扶持。
那个人,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软弱无能,她,藏得更深了。眼下的结果同上一世来说没有什么变化,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隐约之中,遥生就是觉得忐忑难安,如果什么都不曾改变,到那时,身旁的呆子是不是也会执剑与她对峙?
“遥生?”身旁的人打断了遥生的沉思。
“嗯?”
“如果那日我没去抢亲,又或者没抓到长睿的把柄,你可留下脱身退路?”长宁一直都困惑,她本以为遥生总会挑个合适的机缘说,可遥生却从不提起。
“没有。”
长宁坐了起来,她转头望着遥生面色又凝重了起来,“嫁给长睿,不害怕么?”
“如果真是那样,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便算是扯平了。”遥生随之苦笑,“不过,就算嫁了那人,我可能也救不了你,我还是太天真了。”
“不是你的错,他本就是个卑劣之徒,如果不是你,我的处境只会更糟。”长宁忙补充着,她不喜欢遥生苛责自己。只是,犹豫了片刻,觉得还是应该借此机会与遥生聊一聊,“遥生,可否能劝劝你家兄长?”
一听长宁终于还是提起了苏海潮,遥生苦涩垂了目光。一面是盲目站队的长兄,另一面是始终在亏欠的长宁。任何一方,遥生都无法割舍,“关于长兄的愚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