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夺门而进,反手将门锁上,扔掉早已浸透的手帕,拿起毛巾开始擦拭脸上的血迹。忽然头脑一转,不知末生走了没有,便凑到窗户旁,却见末生还没走,在楼间踯躅了一会儿,唤来一个小厮,嘱咐了几句。 末生说完,不知为何,突然转头向我这里瞥了一眼,惊得我顿时离了窗户。 坐在桌旁,我那见两方满是血迹的手帕,不知为何,突然心情烦躁起来。 我有一个嗜好,不管什么时候,但凡我感到心烦意乱,便想着睡一觉。似乎不管遇上什么烦心的事,只要睡一觉,再醒之时,便能将无谓的事情抛诸脑后,心情多少能晴朗些。 这么想着,我决定还是先去睡一觉。 和衣躺下,漏过窗间隙的细风吹得床帘窸窣作响,原本有些昏沉的脑子也清明了些。不多时,外间嘈杂的人声也归于沉寂,看样子,末生应该是离开了。我侧过身,望着在月色里投射出斑驳碎影的梧桐,一时失神,白日里的种种事情也重回脑海。 许氏一族,恐怕是要完了。 我脑子里突然闪现出这句话。许贯的两个宝贝儿子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被设了圈套,此刻估计正在傻乎乎地往天族赶去。至于天族,我猜,此刻应该正在拖住许贯的步子,好到时候来个对簿公堂。 龙族最有身份的人相聚一堂,不用想也知道有一出大戏要演。 末生的手上握着的证据不知为何物,但毕竟是他费力从深海冰渊里取出的东西,其意义也想必非同寻常。如此一来,真正的麻烦,就只有一个了。 祝氏一族。 许贯只是祝宇手下的一个小喽啰,但若是将许贯踢出来,祝宇也定不能独善其身。 最有趣的是,数日前,天族还大张旗鼓地替末生和祝棋举行了定亲仪式。这才刚刚攀上亲家,天族就想有所行动,也是让人捉摸不透。 我且等着看热闹,看看天族如何处理祝氏这个大麻烦。 正想着,窗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寂静阴冷的夜,声音显得尤为清朗。 我瞬间起身,左手顺势从枕下一勾,抓住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谁?” 门外传来沙哑的声音:“姑娘,我是方才那位公子请来的大夫。那位公子放心不下姑娘,特遣了我前来。” 那位公子?他指的莫不是末生?我掐算时辰,末生走了也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了,为何这人来得如此晚? 我想了想,便道:“先生请回,我的手已无大碍。” 门外的人似乎没料到我会拒绝,顿了一会儿才道:“如此甚好,那我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有趣。 在那人转身欲走之时,我跳下床,打开了门,叫住那人:“且慢,既然先生大半夜地辛苦来一趟,我也不好拂了先生的好意,还请先生进来。” 那人闻言转过了头,是一张颇为沧桑的脸,眼角处皱纹几许,双目晦暗,似是一位憔悴的老人。 我将他引至桌旁,点燃了房内的烛火,一时间房内显得迷离朦胧,衬的窗外明月皎洁。我作势将露出手腕,将“受伤”的手伸了出去:“还请先生看一看,我这手可还有救?” 那人估计是没想到我如此配合,稍许的错愕后,抬手覆上我的手腕,一副把脉的模样。 过了一会,方开口道:“姑娘的手伤势不重,不必忧心。” “一看先生就是医术高明之人。”我不动声色,一边说着话,一边暗地里摸出脚踝处的银针握在手中。 “为何?”那人按住我手腕的力度不自觉加深了几分。 我笑道:“因为我的手根本没受伤啊。先生,你装得过了点吧?”一边说着,我迅速抽回我的手,右手抬手挥去,一排银针闪烁而过,朝那人直直袭去。 那人冷哼一声,灵活回身,竟是将一排银针全闪身躲过。左手施力,面前的桌子登时被劈成两半,一半气势汹汹地朝我砸来。 我暗道好内力,闪身跃到了高处的房梁上,双手里也多了两把明晃晃的匕首。那半张桌子砸在墙上,化作漫天的细碎木块,将我方才点燃的蜡烛瞬间扑灭。 “黑灯瞎火的,有意思吗?”我从房梁之上一跃而下,趁灯火瞬灭、那人失神之际,手握匕首向那人的后背袭去。 那人闻风抬头,一只手却是毫不畏惧,遒劲有力地一把抓住我作势挥下的手腕。此人的内力颇为深厚,竟生生接下我这一掌。 不及多想,我翻转手腕,扔掉匕首,主动抓紧那人青筋凸起的手臂,悬空往下,狠狠踢在那人的小腹处。那人暗吐一声,不得已放开了手,往后趔趄了数步。 好机会,我心中一紧,脚尖直抵身后的墙壁,借力一跃,握住匕首迅疾地朝着那人面门挥去。那人的步伐已有几分凌乱,饶是如此,却仍是反应敏捷,堪堪侧身躲过了我的匕首,只在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 我暗骂一声,此人内力遒劲,明显胜过我一筹,但灵敏度相较我而言却稍逊一分,我只能出其不意地伤他。真要论个高下的话,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那人已然回醒过来,摸了摸受伤的脖子,眼神阴鸷地望着我。 “看阁下的身手,不像是风烛残年之人。”我暗暗活动左手,方才那人的力度过大,我的左手酸痛不止。这样的力度,岂能是一个憔悴老头的力度? 很显然,这又是易容的把戏。 我轻叹一声,默念咒语,体内的流凰剑溢芒而出,剑气缭绕。今夜,怕是一场苦战。流凰剑已然在体内沉寂了一段时日,落齐的修为也随之精进不少,若非不得已的情况,我是不会轻易唤出此剑的。 那人见我流凰剑已出,便知我已起了杀心,一双阴鸷的双眼也投射出冷冽的目光:“我并未与你生死相搏,你何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不好意思,”我握住微微颤抖的剑柄,剑锋相指:“我从不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小瞧敌人,要是我一不小心死了,那可就亏了。” 话语未落,我运气于剑身,一阵蜂鸣声过,流凰剑幻化成二十四道剑影,光芒大现。我翻手为阵,引领二十四道剑影向那人挥去。顿时空中的所有剑影指向那人的方向,凌厉而去。 那人不慌不乱,似是不准备闪身躲过,眼看剑影将至,他缓缓提起一掌,精厚的内力从掌间溢出,竟生生停住了凌厉迅疾的剑影。胶着一晌,他双手一同发力,空中二十四道剑影顿时湮灭,气流紊乱,刺目的光芒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