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快到了殿门处。我头脑一转,吩咐苏元先在此地等一会儿,自己转身进了屋,拿起纸和笔墨,写下一张纸条,密封在信封里,出去交给了苏元,道:“此信你且先藏着,回去了以后交给你家主子。记住了,务必是要在周围没人的情况下给他,明白了吗?” 苏元虽是疑惑,也还是接下了,随后就向我告辞。 我看到苏元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夜里,转身回了屋。司阙虽是笨,但这案子却是非查下去不可的。既然林叔机敏,那我就只有从他的身边人下手了。 第二日一早,我就支开了房中服侍的仆人,细细翻看司阙一早带来的有关谢斌、吴云的卷宗。司阙坐在我对面,看见我翻得如此仔细,好奇道:“你觉得这二人有嫌疑?” “不,这两个人成不了气候。我比较关心的是怎样从他们的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他们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所以才要调查啊。”我合上了谢斌的卷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司阙凝眉,道:“这二人性情刚烈,如果对他们来硬的,怕是会引火上身。” “谁说我要来硬的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把他们家人接过来要挟吗?”司阙苦笑道。 “这个办法也可以,只是太麻烦了,我们还有更简单的办法。”我一饮而尽杯中的茶,满是捉狭地看着司阙,道:“来了帝宫这么久,不知你去没去过浣蓝阁?” 司阙茫然地摇了摇头。 “......” 浣蓝阁,是帝宫内声名远播的娱乐之地。在这世界上,总不乏有许多人生计无忧,钱财满贯,想找个风月之地找乐子,于是,妓院应运而生。对于帝宫内许多贵胄而言,浣蓝阁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身姿婀娜的舞女,摇曳迷离的幻香,自然是引得无数男子趋之若鹜。 我方才查看了谢斌的账目,其中有一项有点特殊。来到帝宫一段时间之后,谢斌总是每隔三天就会取出一笔不定数额的钱财,而通过比较谢斌每日的行程,发现他每隔三日,晚间就会去一次浣蓝阁,其中缘由,毋庸置疑,必是在浣蓝阁有了个小相好。 天下的男人,都这副模样。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司阙这个小子,竟然不知道浣蓝阁?想是在外面捉灵兽捉傻了,我不得不腆着厚脸,一本正经地给司阙描述了浣蓝阁一番。 果不其然,司阙听完之后,一张小白脸蹭的变红了,结结巴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日后要进入浣蓝阁?” 我严肃地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是今天晚上就要去。”我翻开谢斌的卷宗,指给司阙,道:“今日恰好是谢斌去浣蓝阁的时间。” 闻言,司阙的身子抖了一下。 “我进去要是被父皇知道了,我这条腿也就可以不要了。”司阙望了我许久,艰难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道:“那你还想不想调查你林叔的事了?他素来与此人亲近,我且问你,你林叔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带着此人?” “那倒是,但是......” “你一个男子进浣蓝阁,又不是什么打紧的事。难不成,你想让我单枪匹马地进去?” 司阙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你要不要带上一两个人一起去?我觉得苏元就挺好。” 司阙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忙道:“不了不了,我一个人就行了,苏元的嘴是世上最不牢靠的东西,我可不敢带他。” 我忍住笑意,道:“随便。” 司阙皱着眉,极不情愿地离开了。 天色将晚,我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我原以为,带上了司阙,进入浣蓝阁就不会显得太突兀。可当我看见司阙摇摇晃晃进来时,瞬间就后悔了。 只见司阙穿得跟个球一样,里里外外不知套了多少衣服,走起路来都甚是吃力。我畏寒得很,都从来没穿过如此行头,司阙这厚脸皮的人,竟然穿了这么多。如此行头,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我看了他半晌,道:“司阙,我们是去浣蓝阁,不是去北冥渊捉灵兽。” 司阙尴尬地笑了笑,道:“我知道,就是觉得今天风大,怪冷的,想多穿点。” “真的假的?”我狐疑地打量着他,算了算了,好歹能辨认出来是个男子。我唤来阿樱,说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倘若有人来访,就说我不在。随后,便拖着司阙这个“球”,出去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我总算是领略到了帝宫夜景的风光,而浣蓝阁位于繁华的街道中心,其热闹程度,想必更甚。司阙全程僵着个脸,似是要去赴死刑一般。很久没有出来逛一逛的我兴致明显比司阙要高,不一会儿,我的手里就有了两串糖人儿,三串糖葫芦,怀里还抱着一个亮着的花灯,好不惬意 在一旁看着的司阙欲言又止。 当看到我准备再买一个花瓶时,司阙终于忍不住了,道:“我们不是去调查事情的吗?你买这么多东西到时候怎么查?” “没事,我自有分寸。”我正准备买下这花瓶,突然发现我拿不下了。我看了看司阙,司阙一脸拒绝。我叹了口气,只好把花瓶放下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们怎么才能让谢斌开口?” “这个交给我,你只要负责找到谢斌就行了。”我未曾亲眼见过徐斌,卷宗上的画像又不甚清楚,找人的任务当然是要交给司阙了。 “那么大个浣蓝阁,我要怎么找?” 司阙还是太天真了,要知道这天下的公子哥都是一个德行,见着绝色美女就迷了道。自然是哪里公子哥围得最热闹,就去哪里寻人,便道:“你看哪里人最多,就去哪里。” 司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如此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再有三条街的距离,就到浣蓝阁了。我看着手中最后一串糖人,刚准备咬一口,就听见前方有些嘈杂,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辆华贵的马车驶了过来,马车四角吊着香囊,珠玉修饰流苏,果真是流玉生香。再看马车里坐着的人,天色昏暗,有点不甚清楚,我扯着司阙走近一步,想要一睹马车里的那人的容貌。 高处灯笼柔和的光倾洒下来,照在那人正襟危坐的身影上,我看清了那人的脸,一瞬间呆住了,手中的糖人也顺势掉到了地上。 这人,不是岳冕吗? 不妙,我们今日的行动,可不能叫岳冕知道了。 都怪我方才凑了个热闹,现在周遭已是没地方可躲,再看司阙这个“球”样子醒目得很,跑也是不行了。 司阙看到我的糖人掉了,开口询问:“喂,你怎么了?” 我沉声道:“岳冕在这里。” “啊?” 正在这时,岔道里也来了一辆马车,缓缓从我们面前驶过。这个角度刚好挡住了岳冕的马车,但如若这车一走,我们还是免不了被撞见。一想到今日的计划有可能泡汤,我顿时就来了勇气,扔掉了怀里的花灯,一手抓住司阙的衣袖,另一只手就掀开了那辆马车的帘子,强行闯了进去,连车夫都不曾察觉。 车里坐了一个人,低着头,处变不惊地喝着茶。 我开口道:“今日冒昧强闯,实在是不得之举,但事出有因......”话还没说完,我就看到了那人抬起来的脸,顿时语塞。 这满脸云淡风轻的人,是云诏。 “怎么是你?”今日真是一个好日子,接二连三的让我撞见熟人。 司阙站在一旁,刚刚缓过来,好奇地问道:“这位公子我见过,莫非这就是云诏公子?” 云诏放下了茶杯,并没有回答。我看见他这副样子,只得点了头,对司阙道:“这位就是我给你说起过的云诏。” 云诏闻言眉尖挑了一下,问我:“你准备去哪里?” 我不答反问:“你又准备去哪里?” “今日天气甚好,无风晴朗,出来透透气,现在正准备回去。” 我看了一眼司阙,又看了一眼云诏,这二人一个说冷,一个说暖,倒似合起伙来诓我。 既然都在睁眼说瞎话,那我也不甘示弱了,便道:“那既然良辰美景如此,我们不如去浣蓝阁一坐,小酌一杯。” 话一出口,马车里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司阙瞪着我,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 云诏难得一笑,道:“好。” “调转车头,去浣蓝阁。”云诏掀开帘子,对车夫说。随即,马车调转了车头,往浣蓝阁去。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今日的计划不会再生异端了,还好反应及时,才没叫岳冕撞见。 我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到岳冕一行人的前行方向与浣蓝阁相背,这才彻底放了心,关上了帘子。回头看了看马车里陷入安静的两个人,我没说话,自顾自地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不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我下了马车,顿时一阵香风袭来。抬眼望去,浣蓝阁外门处站了一帮身姿绰约的女子,拿着花扇,兴高采烈地同公子哥们攀谈,娇羞不已。我们三人刚出来,就被那帮女子盯上了,被围得寸步难行。 原本站在正中间的我,被左右的人不住推搡,转眼间就被那些女子挤了出来。云诏和司阙,这两人本就生的俊秀,特别是云诏,穿着不俗,气质独特,自然是一出场就惹得众姑娘争先恐后,唯一不足的,就是司阙今日着实穿得太多,被姑娘们挤得不能挪步,一时脸色涨红,气急败坏地望着我。 云诏倒是不着急,神色从容,巧妙地避开了那些不怀好意的手。 奈何我是被踢出来的一个,实在是不敌这些剽悍的女子,只好不厚道地一个人先进去了。 在堆满佳肴的桌上等了许久,才等到姗姗来迟的二人,我打趣的给他们各倒了一杯茶。司阙一副闯过鬼门关的样子,云诏倒是淡然地坐了下来,神色平静地开始喝茶。我暗道云诏这人着实不简单,这么多的美色当前都能坐怀不乱,难不成是一个久经风月的情场老手? 我们坐在最上面,下面的情况一览无余,一眼就可以瞧见哪里人多。我指了指几处人多的地方,对司阙道:“你去这几个地方瞧一瞧。我会一直看着你,你一发现就对我招手示意。” 司阙一脸狐疑:“你看得见我吗?” 我看了看“球”形的司阙,道:“你放心,绝对看得见。” 司阙深吸一口气,随即忐忑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