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天帝你的身体……” “休息了两日已无大碍了。还有,”轩辕熠微笑着:“在凡间不必拘礼的,上次那甝虎袭击我的时候,你不还直呼我名讳了?” 妖路一阵窘迫:“当时情急脱口而出……还请见谅。” “嗯……不过确实不能再叫了,万一被哪个法力高深的妖怪听去,趁我不注意杀了我再攻入天界,那就不好了。”轩辕熠开玩笑道:“还是叫田熠吧。” “云!” 妖路转头,看到鬼夕拉着书生向自己走来。 “你们看这块玉。”鬼夕将手中攥着的玉石递过来。 通体雪白、细腻温润的玉佩有点凉凉的寒气,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玉的正面雕刻着一朵祥瑞云图,背面刻有一个“徊”字,那云朵纹理的婉转流畅,那字一笔一划的鬼斧神工,无意不展示了雕刻者的用心。 “这应是一块罕见的千年寒玉,该玉产自至寒至阴的极地,历经千年风吹雨打,不间断地吸收了恒河沙数的日月精华,才能练就如此丰盈的灵气。”轩辕熠道:“此玉从何而来?” 鬼夕道:“这就是当时在林中挡下朱巳一掌,救了阿徊的那块玉。” “这个玉佩是姐姐送我的,自我记事起就一直佩戴在身了。阿姐说这是她花了很大功夫求来的护身符,可以保我平安。”夙徊道。 轩辕熠笑了笑:“看样子你阿姐确实待你很好,想来她是花了很大心血的。”一个凡人能弄到这种千年灵玉,倒是让人有点意外。 夙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啊……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是姐姐一人带我长大,长姐如母嘛。” “啊……你父母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啊……”鬼夕有点歉疚地看着他。 夙徊故作轻松道:“其实我太小了没什么印象,倒也没有多大的感伤,只盼着姐姐能一直平平安安就好。” “那你家住哪里呢?” “在淮河一带,一个小县城里。” 漠所感应到的血魔元神大致位置也是往东南行,鬼夕道:“我们同路诶!正好我们也要往那个方向去,要不阿徊你就和我们一起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那、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妖路道:“既然这玉有祥瑞辟邪之用,为何当初你会被鬼宅的阴气所缠?” 鬼宅?阴气?夙徊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们。 “咳……”妖路自知说错了话,尴尬了起来。 自知结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鬼夕决定还是给夙徊讲了当时的经过,只堪堪略过了寻找血魔元神一说。 “怪不得那几日我总觉得精神不济,原来如此……”夙徊恍然道:“因为科考人多眼杂,怕有心人诬陷说我想贿赂考官……所以那几日我都把玉佩放在了客栈。” …… 真是迂腐的书生呐。 “你们聊,我去看看司修。”听着鬼夕绘声绘色地给那书生描述着所谓的“红白玫瑰”争一“良家妇男”,轩辕熠忍笑摇了摇头。 “叩叩叩”三道轻柔的敲门声响起,得到允许后,门被轻轻推开。 “星君……可好些了?”怪雪放下手中的点心,对正在打坐的人问道,明亮的眼睛中仿佛闪着点点星光。 司修收纳调息睁开眼,看向她回以一笑:“早就无碍了。” 怪雪自责道:“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本事太低……” “这不是你的错。”司修走到她面前:“凌苑的法力深厚,就算是根基牢固的神仙在那个阵法待久亦不一定抵抗得住。何况,”他深邃的眼眸望着她:“你的内心坦然透彻,不受幻境诱惑,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再不受诱惑,最后还是连累了星君你损耗自身修为……雪叹无以为报,只希望以后用得着……” 司修声音忽冷道:“我救你只是因为想看看天帝说过的三界苍生皆平等,在你们身上是否能够印证。而且血魔元神只找到一个,本君还没看到你们作恶,”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一字一字生硬道:“就算死,你的命也该本君亲手了结。” 他竟然……还是觉得她们是对血魔元神怀有邪念的妖魔?怪雪气得脸通红,放在桌边的手紧了又松,无意中碰到她端进来的盘子。顺手抓起一个盘中的糕点,塞到那张能吐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薄唇间:“那仙君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切莫再冲动为救人随意搭上自己的修为了。毕竟,您还得好好看看我们如何作、恶、呢。”最后三个字怪雪说的已是咬牙切齿。 司修嘴角微扬,这才是那个他熟悉的雪叹,爱和他逞口舌之争,坚定的眼神永不会退缩。 门外,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轩辕熠皱起的眉头愈来愈深。难道……天界星君终究还是逃不脱那该死的谶言么? “呼呼!陛下,星君,我回来了!”不明状况的太白金星飞快地向司修所在的屋子跑来:“咦陛下,你怎么站门外?” 屋内剑拔弩张的二人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帝。怪雪又往司修那飞了两记眼刀,随即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哎雪叹姑娘也在啊?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太白金星看着她愤愤离去的背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听得远处传来鬼夕欢快的声音:“怪雪你出来啦?星君有没有夸你做的金乳酥很好吃?” 不提还好,听到自己做的金乳酥,怪雪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反观屋内的司修缓缓嚼着嘴里被塞的糕点,神情甚是愉悦。 叹了口气,轩辕熠道:“进来吧。” 坐定后,太白金星又站起作揖道:“陛下赎罪,臣来迟了,还害得星君损耗了百年修为……” “不怪你,这事确实天界插不了手。”轩辕熠揉了揉鼻梁,别说这是魔界内部矛盾,就算自己和天辰星君也无辜受累,这也算是人间历练的一小段而已。反正二人不会出什么事,那些死守教条的老顽固才不会破了规矩出手。“魔界那怎么样了?” 太白金星道:“虽然这一段劫是陛下的历练,不过众神皆表示魔界如此‘不小心’让这么多魔物有机可乘到人间,他们会助魔君一臂之力关上魔界到人间的结界的。” “关了魔界与人间的结界?” 没想到轩辕熠本快舒展的眉头立刻又皱了起来:“确定那些妖怪都已返回魔界了么?” “这……我、我就不知道了……”太白金星嗫嚅道。 “真是糊涂!”本就被天辰星君与暗夜星狐之事搅得心神不宁的轩辕熠更加烦闷:“如此草率的关了魔界之门,那那些还未返回魔界滞留人间的魔物要怎么办?让他们留在人间害人吗?” 轩辕熠厉声道:“我看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此番人间行程有星君在就够了。太白金星听令!” 一旁一直神游的司修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严肃。 太白金星忙跪地:“属下在!” “传令给太上老君,让他解开你的法力封印。朕命你偕四大天王,即刻去处理魔界遗留在人间的祸患!” “属下遵命!” 看着太白金星受了委屈却毫无怨言的脸,天帝心下叹了口气,自己还没对他们摆过架子。 太白金星起身,犹豫了下还是道:“还请陛下……多保重。”他又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天辰星君:“那陛下,就有劳星君照顾了。” 司修点了点头:“太白仙友多加小心。” 至于很多没赶得上结界封印被抛弃在人间,以致后来被追杀得四处躲藏、如过街老鼠般的妖物们,那都是后话了…… 玄非尘望着沉睡的人良久。 我知道你一直想找我报仇,这是支撑你活下去的毅力。可是你又知道造成一切的真正罪魁祸首是血魔。所以你很矛盾。 现在不是沉湎过往悲伤的时候,血魔之事拖得越久,受到残害的人便会越多,对付他也会更棘手。 我答应你,等解决完血魔之事,你我便来一场公平的决斗。 你不想……再亲眼见昔拓将军一面么? 床上的人突然手颤了颤。 玄非尘抬起她的右手,手掌轻覆上那枚不起眼的铃铛,随即淡淡的一层金光由掌心传入。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寒冷的大地,有些许阳光从枯枝间散落,斑驳地洒在树下负手而立的人。 妖路呼吸了一口空气,凉透心扉。她上前跪了下来:“佛祖,小妖曼珠沙华前来请罪。” 面前的白衣人依旧背对着她,清冷的声音从空气传到耳中:“请罪……什么罪呢。” “我……我不该带魔霖……昔语迟去魔界。” “本来刚到人间时就该与你好好谈谈,”玄非尘背后的手轻轻一动,跪在地上的妖路被扶站了起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妖路神色有点哀伤:“魔霖……昔语迟小姐醒来时,疯了……” 她只是一朵误打误撞跳进轮回之门随后沉睡了百年的小小彼岸花,一夕之间被唤醒,就碰上了她的疯癫。一日魔霖摸着肚皮喊饿了,她不知所措,想了想去别人家偷了只鸡回来。魔霖拿到手后就这么生啃了起来,吸着鸡血的“咕噜”声音不绝于耳。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妖路想到刚刚去偷鸡时那户人家正在煮饭,随后又以为生吃也是人类进食的一种。 直到后来…… 当时捉妖驱魔的天师盛行,而那两座死了上千人的府邸便成了他们常光临之地。 一日她感应到外面的道士修为颇深,于是想着度点自己的法力给魔霖自保。等她引开外面的人回来时,竟发现魔霖在吸食人血! 妖路渐渐感觉到大事不妙,然而已没有更多的时间给她思考。由于魔霖身上沾染了自己的妖气,使得越来越多的修道者察觉这个地方。 不知道坚持了多少个日夜,只记得有一日她安顿好魔霖,自己出去引开追杀者,待回来时,魔霖已不见人影。 一丝恐怖蔓延至心底,她会不会死…… 妖路闭上眼凝神感应,发现自己的妖力并未消散,说明她还活着!于是她开始了这个陌生人间的寻觅。 不知道踏遍了多少山川河流,不知道走过了多少个春秋冬夏,当妖路终于感应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时,面前呈现的是个衣衫褴褛、肮脏不堪的身影,那身火红的衣服早已遍布污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小小的躯体蜷缩在墙角边,在感觉到有人过来时,畏畏缩缩地抬起了头。妖路看到那张尘埃满面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却如此明亮清澈。 “云……你终于来找我啦。”她咧开嘴朝她笑着。 “云,你带我去该去的地方好不好?你教我法术吧,我想变得强大,我想杀了那些欺负我的人。” 妖路看到了她衣袖下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永远消不去的疤痕,她擦了擦她脸上的脏污:“好,我带你走。” “于是我带她去了魔界,”妖路回忆着:“只是不知为何,可能是人类的肉体凡胎不适应浓烈的妖魔之气,她刚到魔界便大病了一场,醒来后突然恢复了神智,但是记忆却发生了错乱,不记得她在人间流浪的几十年……只以为是自己沉睡了很久,然后发现了自己古怪的不老不死体质,她想学法术报仇,却也知道人间不能再待,于是我带她来了魔界。” 玄非尘没有想到自他走后,她在人间的境地竟是如此令人心痛。结合应天道残留的记忆…… 玄非尘闭上了眼,身后的手紧紧握着。 良久,妖路听得一声悠远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