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满园,春光无限。 一双如凝脂般洁白无瑕的玉手缓缓伸出,将枝头那一株繁茂的桃花采摘下。 玄非尘缓缓走近,看到那女子一头白发,一身火红如霞的嫁衣,正低垂螓首轻嗅着那枝桃花。 “语迟?” 女子闻言抬头,看到来人后惊喜道:“非尘哥哥你回来啦!走,我们去喝交杯酒吧!” 巧笑倩兮,女子伸出手,握着桃花递到他面前。 “语迟……”玄非尘一步一步缓缓向她走去。 蓦地那枝桃花变成了一把泛着寒光的锋利宝剑,一如玄非尘渐渐发凉的心。周围美好的景象瞬间轰塌,眼前的红衣女子也变成了那个周身散发着寒冷气场的黑衣身影。“魔……霖……” 魔霖紧皱着眉头,握着剑的手不住颤抖,仿佛有两股不同的力量,一个狠狠指向前方的白衣,在她耳边咆哮着杀了眼前这个人;另一股力量却在哭泣着说不可以不可以…… 脑子嗡嗡作响,头疼的似乎要炸开。最终魔霖支撑不住,剑从双手滑落,身子缓缓倒了下去。 “魔霖……”玄非尘接住她身体,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你刚刚,明明可以重伤我的,为什么……不下手呢……” “哎、哎,小姐小心,小姐你慢点……” 初秋的季节,火红的枫叶铺满了山间小道,有鸟儿在树间枝头叽叽喳喳。 “咦?栗子姐姐你看,那是什么鸟呀,头黑黑的肚子却是白的?”前面欢快跑着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翘首看着枝头的鸟儿疑惑道。 “呼呼……”栗子终于可以停下来喘了口气,她顺着她目光看去:“哦小姐,这就是大家常说的喜鹊,听李婶儿她们说看到喜鹊是好事,喜鹊叫那是报喜呢。” “唔?”两人看着枝头的喜鹊,那鸟儿又对着她们的方向“喳喳”叫了几声,然后梳了梳自己美丽的衣裳,拍了拍翅膀飞走了。少女看着它飞走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刚刚那个喜鹊仿佛在看着她一般……甩了甩头,她又蹦蹦跳跳往山上跑去。 “小姐,天色将晚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知道山上会不会有什么危……哎小姐你慢点……” “不要不要,好不容易可以出来,一天怎么可以这么早回去?哈哈……”银铃般的笑声轻轻飘荡在山间,轻抚过每一片落叶,轻抚过前方一个微微起伏的白色身影。 “哇……栗子你看!”登到山头的女子停了下来,惊喜地看着眼前的满目火红。 “这里真的有好多的彼岸花!小桂圆果然没骗我哈哈哈!”少女一步一步缓缓走到花中央,转着圈开心道。 无意中视线里闪过一抹白色,女子停下来往那个方向看去。“那里有个……” 她忙跑过去,发现竟然有一个人躺在花丛间,他洁白如云的衣服和漫地的红色是那样格格不入。 栗子一吓:“小姐小心……” 女子已将手探到那人鼻翼下:“还有呼吸,他还活着!”女子边说边和栗子将人架起放到一旁的枫树下,却发现了他手上冒着黑血的伤口:“他的伤在手上!” 栗子仔细看了看,说道:“小姐,这好像是被蛇咬了……” 女子微微翘头一手支着下巴,片刻后想到了什么:“你快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长得奇怪的花花草草,都去采点然后捣碎了给他敷上!” “啊?哦好!” 看着栗子渐渐走远,女子这才回头又看着昏过去的男子。夕阳下,那倚在树干上的白衣少年像一幅画般,长长的睫毛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真好看啊……他的嘴唇……怎么是黑色的? 女子一惊,等到栗子回来,这人不会毒发身亡吧? 她忙蹲下去抓起他受伤的那只手,犹豫了下将头附了下去。 感觉手酥酥麻麻的……男子昏昏沉沉睁开千斤重的眼皮,见一个人正在吮吸着他手上的伤口。 “你……” 女子听到动静,忙抬头:“你醒啦?我在给你吸毒,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如云如雾,男子还是看清了面前女子的浓眉杏眼,那双眼睛弯弯的像在笑一般,看着他扑闪了两下又低下头去。他想低头说什么,终究还是撑不住再次晕了过去。 栗子回来时见她正好吐完最后一口毒血,大惊道:“小姐你在干什么!这种事也该让奴婢来做,万一您出了什么事……” “你回来啦?别废话了,快,把草药给他敷上。”女子头也不抬对她说道。 “哦……” 看着栗子用手帕包扎好到处是草药渣的手,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姐……”栗子看了看那人包扎后肿了好大一圈的手,怀疑道:“这些草药,真、真的有用吗?” “应该有吧……”女子挠了挠头:“夫子说过,毒物附近肯定会有克制它们毒的药草存在。” 这时家丁也已找了过来,众人忙将人救了回去。 画面一页页翻动…… “噼噼啪啪”爆竹的声音响彻天际。 “新娘子来啦!新娘子来啦!快快让开别挡在路上啦!” 喜轿过火盆渐渐停下,“嗖嗖嗖”三支红箭飞快地射到了轿门上。接着花轿微倾,新娘被喜娘扶着下轿,一步一步走进大堂。 喜帕在眼前轻轻摆动,昔语迟低头看着自己往前走动的脚步。自己就要嫁给非尘哥哥了……没想到当时救的人竟是丞相府的少爷玄非尘,他当时本是追着贼上山的,没想到会被蛇咬了一口,更没想到那蛇反而成就了他们的姻缘。初遇的画面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怎么就到了成亲之日了?这一切都好不真实…… 欲细想时脑子却一阵抽痛,正好喜帕外众人已经开始闹哄哄,昔语迟笑了笑,接过喜娘递过来的红绸。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走咯走咯,洞房咯!”众人欢呼着。 静静地坐在铺满花生桂圆的喜床上,昔语迟紧张地绞着手指,心里有股隐隐的不安,手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音。 房外渐渐传来嬉闹声,昔语迟不由僵硬了身体。 玄非尘打发了欲闹洞房的众人将门关紧,他笑着走向端正坐在床边的那抹红影:“语迟……”声音似有微醺的醉意,温柔缱绻。 面前的红帕被挑起。昔语迟微笑抬首看向那人:“非尘哥哥。” “我们终于成亲了……”玄非尘抚着她的下巴,在额间落下轻柔的一吻。“我们喝交杯酒吧。” 昔语迟突然紧张地站起身拉住他:“不要!” “怎么了?”正欲转身的玄非尘拉着她的手问道。 不要……为什么不要? 要来了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 昔语迟只觉得头痛难耐,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语迟!你怎么了?”玄非尘拥着她坐回床边,他双手轻轻按摩着她的太阳穴:“怎么头痛了?我去叫大夫。” 昔语迟拉住他:“不用,我……就是刚刚站的太猛了,头有点晕。” 闻言,玄非尘轻轻笑了笑,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道:“语迟是不是太紧张了?” 轻洒出的热气刺的耳朵有点痒,昔语迟脸一红,微微往旁边摆了摆首。 玄非尘趁机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乖,我去取酒杯。” 一对新人坐在床边,手腕交互,酒杯渐渐靠近彼此唇边。要来了…… 一杯喝完,玄非尘取过还怔愣着的人儿手中的酒杯。玄非尘微笑道:“怎么了语迟,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 她在期待着会发生什么?亦或者,有什么该发生的,却没有发生? 男子已经开始一点点解开她的外衣,慢慢将她拥倒,从额头开始一点点温柔地亲吻着。 为什么会喝完了交杯酒? 为什么会相安无事? 到底应该发生什么? 昔语迟脑子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抬手按了按额头,手腕上的铃铛“叮当”脆响。昔语迟一惊,这铃铛……为什么会发出一圈奇怪的淡金光芒? 闻声,玄非尘抬起头看了眼那铃铛,又低头看向她。那个眼神包含了太多情绪,太过复杂,她看不明白。将眼神落到枕头边上的花生,她支吾道:“我……我出去一下。” 几乎算是落荒而逃,昔语迟只穿了中衣手忙脚乱地打开房门跑了出去。漆黑的夜色,看不清的远方天地。 红烛缓缓燃烧,烛火随着门外偶尔路过的微风摇曳着,泪滴点点落到烛台上。屋内慢慢坐起的玄非尘,只静静地看着她逃离的背影,黯然,落寞。 没有月色的街道,昔语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记得跑了很久很久。她停下来扶着墙壁缓缓喘息,手腕上的铃铛此时却没有了任何异处,难道刚刚是她看花眼了么…… “语迟,你在哪里?语迟?” 远处一声声呼唤传来,昔语迟一惊,忙继续漫无目的向前跑去。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为什么要跑,只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 双目紧闭的魔霖眉头都皱在了一起,躺在白色衣袍上的身体发出细小的颤动。 一旁盘坐的玄非尘缓缓睁开眼,悲悯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梦魇,让你残留着理智不甘堕落,却又不愿醒来呢?” 地上的人表情似乎又痛苦了几分,他伸出手背摸了摸她额头,眼神瞬间变得犀利:“魔霖?” 昔语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再抬头看时,前面竟然是将军府。“爹爹……” 古朴而庄严的青铜门明明就在眼前,昔语迟却觉得那样遥远,花光了所有力气,走了似乎整个长安道的距离,终于来到了那扇门前。她欣喜地推开门:“爹爹!” 大门缓缓打开,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不!” 眼前之景,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横尸遍地,死状可怖。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浮现,做得一手好菜的李婶儿,爱和自己嬉皮笑脸的小桂圆,体贴如姐姐的栗子…… “不!啊!!!” 眼前人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有泪水从眼角滑落。“爹……” “魔霖?语迟?!”玄非尘神情严肃,再次盘坐,闭上了眼嘴里默念口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