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道是捉妖师,因惩恶扬善颇有名气,遂江湖人称应天师。 在一次与妖邪大战时他救下了一名女子,并体贴地将她一路护送回去。那女子温婉动人,一颦一笑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她便是思园中的白衣女鬼,陆雪怜. 在月余的护送时间里,应天道明显察觉到了陆雪怜对他的钦慕之情。英雄救美,郎才女貌……本该是金童玉女,然而身为捉妖师的他只愿能收尽天下妖孽保人间太平,从未曾想过儿女私情,于是他只能无声婉拒了芳意,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待顺利护送陆雪怜找到中途迎接的仆人,他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过了段时日,应天道得知某处出现了可怕的嗜血狂魔,他忙马不停蹄地赶到事发地。 “那屠夫果然是被血魔元神附身的,就和当年……”不知为何竟觉得眼前这位佛的气势很寒冷逼人,应天道不得不停顿了下,“我……我曾尝试过唤醒他,然而他早已被魔性侵蚀。不得已,我只能祭出法器打算收服他。没想到我大意轻敌,反被他所伤……” “啦……啦啦……啦啦……” 应天道负伤逃走,不知走了多久,筋疲力尽的他朦胧中隐约看到长满芦苇的水边,仿佛有个姑娘在沐浴……最终失去意识的他晕倒在了水滩上。 “是她救了我。”应天道温柔的望着结界内还在痛苦挣扎的红衣女子,“很可笑吧……我竟然爱上了她,哪怕知道她是只妖,一只苦心修炼了几百年刚成人形的画眉鸟。” 他救了她,她爱上了他;她救了他,而他又爱上了她……不得不说真的是世事无常,命运捉弄。 “可是我爱上的并不是她的恩情和美貌,吸引我的,是她的那份无忧无虑、天真善良。” 刚修炼成人形的她,明知道昏倒在水边的男子有着令她惧怕的气息,却还是救了他,没有想过也许这个人清醒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打回原形。 “有一瞬间我曾想过妖始终是妖,可是脑海里又会很快浮现出曾经那个无辜的眼神……我终究是放弃了。”应天道继续缓缓说道,“而最让我沦陷的是她的歌声,养伤的那段日子,无论多烦恼、忧愁的思绪,都会被她的歌声治愈。似乎这世间所有的烦愁苦闷,都能被她的纯真化解。” 已经半只脚踏进仙道的他,终于还是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甘愿红尘沉沦。 “我与她以天地为媒私定终身,本想着待自己伤好完全,便风光无限地带她回家。却不想三个月后突然收到家父来信,说家母病重让我立刻赶回去,而阿湄当时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不舍怀有身孕的阿湄受舟车劳顿之苦,他便将她安顿好先行回去,打算回去后再遣人来迎。谁知这一走……竟发生了令他们都始料未及的变故。 “我没有想到,娘的病是假的,他们竟是骗我回去逼婚!” 原来当初他救的陆雪怜,竟是当朝权贵的千金。唯一乖巧的宝贝女儿竟主动提婚嫁,做长辈的哪有不依的道理?当即派人前去提亲。 他爹娘本就觉得他收妖危险又不务正业,所谓修道成仙更是痴人说梦,虽然他们五十多的儿子确实因为修道而看上去只有二三十岁。如今不但有貌美如花不介意他年龄的姑娘主动提亲,而且还是朝廷官员的千金!这么好的事还去哪找去? 心里记挂着育有他们结晶的阿湄,又看着眼前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爹娘,不甘被权贵压迫的他终是妥协了。 “本以为成了亲爹娘便会放了我,却不想他们居然一直看着我,直到三个月后……” 以苦肉计而被爹娘变相囚禁了三个月的应天道,没想到阿湄会亲自找了过来。原来迟迟等不到他的回信,忧心应天道的阿湄竟孤身一人一路打听,跋山涉水了一个多月终是找到了这里。 应天道的心里很后怕。阿湄不谙世事又从未出过远门,这一路上万一碰到别的道人收妖师……看着眼前风尘仆仆却在见到他一瞬间的灿烂笑靥,他既心痛又后悔。而更让他难过又感动的是,阿湄愿意理解他的苦衷。 隐瞒了阿湄的身份,又得知她已怀有应家骨肉,他爹娘只得妥协让她留了下来。 既然能够与阿湄团聚,应天道已别无所求。 却不知,那个人前一向少言却温婉大方的妻子,一直在暗中默默注意着这个抢走了自己丈夫的不速之客…… “在阿湄临盆前两个月,我得知当初那个嗜血狂魔又有了踪迹。心下不舍与阿湄的离别,又很想这一次将妖彻底拿下。”应天道看着天上的月光道,“她却一直鼓励我……她总是那么支持我。”应天道苦笑,若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她还会那么笑意盈盈地目送他离开么…… 他没有想到,一直表现得很友好的陆雪怜,在他走后会对她展开疯狂的报复。先是在她的饮食中添加了催产药,使得他走后不到一月,阿湄便即将临盆。而当她在产房中痛苦分娩时,早守在屋外的法师已布好了阵。 “我真的不曾想到,陆雪怜竟蛇蝎心肠到连一个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阵内的她被封锁了法力,甚至连生孩子的力气都没有,最终产婆剖腹从她的肚子里取出了奄奄一息的婴孩。 “姐姐……我的……孩子……”原本能唱出清脆动听歌声的嗓音,如今却只剩沙哑无力。 陆雪怜提着满身血的婴儿道:“你想要他活过来吗?我知道你是妖,只要将你的内丹渡给他,他便能好起来。” 不知人心险恶的阿湄直到现在还以为陆雪怜是为她好,竟不疑有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内丹渡给孩子。 然而太过虚弱几乎没有生气的婴儿承受不住几百年内丹的修为,本就奄奄一息的小身体,终于在她的眼前慢慢断了最后一口气,内丹也彻底被毁。 “啊!孩子!我的孩子……啊……” 陆雪怜看着疯掉的阿湄,癫狂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等到今天!贱人!你不知道吧?其实是夫君暗中授意我这么做的,他可是天师,怎么可能与你一个妖怪为伍!既然那么爱你的孩子,那你也一起去死吧!” “陆雪怜!是你害了我的孩儿!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本已力竭的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满身浴血猛地冲向陆雪怜。 可是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陆雪怜反应更快,在她扑过来前已走出门外。“哈哈哈哈哈!你就留在里面好好享受着等待死亡的滋味吧!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啊!陆雪怜!应天道……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身后嘶哑痛苦的吼叫还在持续,屋外的阵法也在一点一点地吞噬她的生命。 一个月后喜悦又急切赶回来的应天道,却发现等待他的,是一尸两命的惨状,和在窗前悠然梳妆的陆雪怜。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你看,妾身画的这个眉可好?”陆雪怜站起身巧笑倩兮地望着他。 “陆雪怜!你!你好毒的心……” 明白了一切的应天道拂袖而去,欲急忙赶往心园查看阿湄。没想到身后的陆雪怜一刀刺向了他…… “当时眼前一黑我只感到一阵剧痛,但心里记挂着阿湄,便忍痛飞快的赶去房中。可是这几日她的魂魄已消散殆尽……唯一的办法,只有用特殊手段护住她真身,让她的魂魄渐渐凝聚。”应天道悔道:“当时只是一心想保住她的魂魄,却不曾料到……” 应天道一心想护住她最后的魂魄,这时看到了腰间系的,锁着血魔元神的收妖囊……既然在那个人身上能发生的事,也许可以救阿湄?! 耗尽毕生修为,阿湄的大多数魂魄确实成功被聚集了回来,可是恨意太深的她却化成了厉鬼…… 魔霖看着在结界内不停挣扎的红衣女子,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那是一种怎样彻骨的痛,才能让不全的魂魄即使凝聚回来,都记得那样的恨? “也许是托魂魄不全的福,我能够净化点她的狠戾之气,只是一到血魔元神想要噬血的时候,她便会变回那个,再也不复纯真笑脸的凶残厉鬼。” 与此同时,应天道感受到了思园那不一样的气氛。 待他赶过去时,才发现躺在地上死死盯着门外看的,自己的尸体…… 原来他已经死了。 陆雪怜背后一刀正中他心脏,可是他的信念太过强硬……魂魄竟强行脱离了肉体赶往心园。 而他身后,躺着也已死去的陆雪怜。 她是服毒自杀的。 她的怨念竟也太重已致在房中徘徊,不得入轮回。 天意罢……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么? 应天道苦笑。最后他以自己灵体为契,在思园和心园屋外结成封印,尽全力不干扰到外界。 如此过了二百多年。 白天宅中还好,可是到了晚上,应天道斗不过血魔元神每到午夜便愈发强盛的噬血欲念。无可奈何,他只能想办法为她取血。契机就是那天十几个误闯宅子的科举书生们…… 他本是计算好的,既能解了阿湄的燃眉之急,又各取十几个书生的一点血不至于伤了他们。但是昨日因为少了一份,导致费了很大力气才压制下发狂的阿湄。今日又突然一个都没了……让她饱受煎熬。 “有没有办法,让她不这么痛苦……”魔霖看着狰狞的红衣女子喃喃道。 “有……不过得等到明晚子时。”玄非尘看着她面露哀伤的脸,有点不忍违背。不过…… 魔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应天师,你们为何会住到这个宅子里?”